胡一点忙不迭谢恩,奈何双腿发软,几乎是从门里爬着出去的。
待胡一点离去,柳元洵唤来跑堂的,要了笔墨,写了封亲笔手书,将其递给常安,将他派了出去。
顾莲沼就坐在他身侧,自然也看清了他所写的内容,他问:“来得及吗?”
柳元洵收起纸笔,轻轻一笑,道:“来得及有来得及的好处,来不及也有来不及的妙处,且看着便是了。”
他倒不是有意借机敲打胡一点,只是从过往几次拿到线索的过程中看,替他传递消息的,都是些看似寻常的百姓。
这些人涉及各行各业,并不像是专门的探子,就连接近他的方式,也像是巧合下的刻意为之。
就好比昨日的琴师,那人绝对是知情人,也明显清楚自己要传递什么消息,可他绝不是临时混入戏曲班子的,而是他的真实身份,就是一名普通的琴师。
他曾与顾莲沼探讨过两方势力的真实身份。
如果凝碧的话属实,那孟谦安就已经站在了明处,可在暗处努力揭开这一切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顾莲沼曾说,或许是孟家的政敌。这推测极有可能。
毕竟冯源远和萧金业二人既无旧交,案件上也毫无牵扯,再者瞧他二人那般凄惨模样,也不像结识了什么高官显贵。
幕后之人费这么大力气揭开他二人的冤情,要么是侠义之士伸张正义,要么便是为了将孟家拉下马。
前者听着像话本子里的故事,后者则更贴合实际。
若是此举只是为了针对孟家,那他们的终极目的,大抵只有两个。
其一为利。朝堂内,权力斗争不断,孟家落马后,其手中权力势必会被瓜分。可朝堂上,孟阁老一家独大,若有能与孟家分庭抗礼之人,但凡掌握了扳倒孟阁老的证据,怕是早就呈到御案之上了,决然不会如此迂回曲折地找上他。
其二为情。或许是曾被孟家坑害之人,攥住了孟家的把柄,这才苦侯这么多年,寻得机会,将证据递到了他手上。
在柳元洵的揣测里,他更倾向第二种可能,因为只有第二种可能,才合乎目前事态发展的逻辑。
唯一的漏洞便是,如果找上他的,只是普通的受害者,他们又怎能驱使这么多人,为其卖命、传递消息?
正思索间,沈巍到了。
一看便知他是从公务中匆忙抽身赶来,连沾着墨迹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
柳元洵拎起小炉上的茶壶,替沈巍倒了杯水,道:“我虽与大人三日不曾见面,但也能听见下人的议论,说大人您忙得不可开交,常常连饭都顾不上吃。这不,特意挑了个时候,请您来吃顿饭。”
沈巍接过茶杯,苦笑一声,道:“别说吃饭了,若不是王爷您相邀,我恨不能连睡觉都省了。”
此地人员嘈杂,沈巍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未多言。
恰在此时,饭菜上桌,经银针试毒后,柳元洵率先动筷。
沈巍显然饿急了,筷子扒得毫无风度,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缓了手中的动作。
这一停下,他才发觉柳元洵几乎没怎么动筷,吃饭的只有他和顾莲沼二人。
沈巍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客气几句,问问柳元洵为何不吃,柳元洵却先开了口。
“沈大人吃饱了吗?”
沈巍连忙点头,应道:“饱了饱了,臣多谢瑞王款待。若无其他要事,臣想先行一步,去……”
“不急,”柳元洵轻轻打断沈巍的话,道:“有个地方,想请沈大人随我一同去看看。”
沈巍本能地想要拒绝,可瞧见柳元洵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心里却蓦地一动,不由压低了声音:“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柳元洵起身站定,道:“沈大人去了便知道了。”
……
沈巍骑马而来,自然也骑马跟随。
胡一点原本还在轿子外候着,一听柳元洵又要折返至萧金业的宅子,瞬间愣住,不过他回神极快,立刻通知下去,带领一众侍卫调转方向。
时近黄昏,路上行人渐少。待一行人到了近郊处的别院,沈巍不禁瞪大了眼睛。
密密麻麻的精兵将整个别院围得水泄不通,贺郎平骑着高头大马,静静等候在牌匾之下。见有人靠近,他调转马头,朝着柳元洵所在的轿子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