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舅父之任用,易借势弄权,虽显,终属异姓。叔伯之授,宗室至亲,俱怀九鼎之望,易生萧墙之祸?”元云岳将一张纸抖得哗啦啦直响,“怀九鼎之望,他这是怀疑我对皇位有觊觎之心吗?”
“小皇帝若是怀疑你,会把这些交给你吗?”元扶妤安抚自己的好弟弟,亲自给人取了茶,将茶盏推到元云岳面前,示意元云岳喝茶消火,“你上次和小皇帝说,我留下的课业让你府上幕僚帮忙看,小皇帝正是不防备你,才会写这些。小皇帝对你……可比对翟鹤鸣信任多了。”
小皇帝心里清楚,闲王与他一样,是不能耗费心力的。
元云岳听到这话,心里才舒坦一些:“那小皇帝是怀疑谁?怀疑远在边疆的三叔?”
元扶妤并未回答,她想了想提笔蘸墨,将小皇帝这篇课业先给批了。
元云岳伸长脖子见元扶妤在纸笺上写下的字。
“九五至尊临御万方,所亲者一为宗亲,二为外戚。宗亲待以义而制法,外戚予以恩而束礼……”
熏炉香雾袅袅,缭绕桌案前。
元云岳静静坐在元扶妤身旁,见元扶妤几乎是一气呵成,他乖觉坐在一旁给元扶妤磨墨。
元扶妤列举史上舅舅夺权篡位的例子,告诉小皇帝不论是用宗亲还是外戚,最重要的是要将兵权握在手中,其次在于如何驾驭你所用的臣子。
元扶妤写了很多,落笔时,已经满满五页纸。
锦书听元扶妤唤了一声,端着铜盆进来让元扶妤净手。
她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同元云岳道:“这个你回去誊抄一遍,再给小皇帝送去。”
元云岳点头,吹干了纸笺上的墨迹,将纸张叠好,揣入怀中:“那,律儿要是非要见我这个幕僚怎么办?”
元扶妤将帕子递给锦书,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小皇帝或许已经猜到你口中的幕僚,便是崔四娘了,他只是瞧着你不想说实话,便未曾说破。”
元云岳微怔,随即便欣慰笑开:“咱们律儿这么聪明呢……”
元扶妤笑了笑:“好歹,谢淮州教了这几年。”
崔府家仆再次匆匆入院,同正好端着水盆从屋内出来的锦书道:“锦书姑娘,王家三郎的贴身随侍传信,说王家三郎说……是他唐突相约,咱家姑娘肯拨冗相见,今日申时之前必当赴约。”
锦书回屋原话转告元扶妤。
王家三郎约见在申时,应当是因她是女子避嫌。
宵禁暮鼓酉时响,留一个时辰相见,不显得敷衍也不显得另有所图。
与他一贯以正人君子自居的作派,倒是相符。
“派人去给魏娘子说一声,我申时要在琼玉楼宴请王家三郎,让她将雅室收拾出来。”元扶妤对锦书道。
“你真去见那个阴险的病秧子啊!”元云岳手搭在矮桌上,烦躁点了点,“你不让何义臣在琼玉楼定雅室,那我去……”
“不用。”元扶妤道,“王家三郎应当是想探探我的底,今日约见如此仓促,他来不及算计什么。今日我便不留你用膳了,你回吧。”
元云岳摸了摸心口的东西:“行,那我就先回去把这誊抄了,给律儿送去。”
从崔府角门出来,元云岳上了那架低调的青帏马车,还是不放心。
想起何义臣说他从公主府出来时,王家三郎去拜见了谢淮州。
元云岳推开窗牖,唤过一个护卫对其道:“你去一趟公主府,同谢尚书说,王家三郎今日申时于琼玉楼约见崔四娘。”
一身便装的护卫抱拳称是,先行快马离开。
元扶妤更衣后,乘坐牛车前往平康坊,途中遇到崔家派去给魏娘子传信的仆从。
锦书与其说了两句,追上牛车,在车厢窗边开口:“姑娘,咱们崔府去琼玉楼传信的家仆说,刚才他去给魏娘子传信,正巧撞见有位姑娘在琼玉楼找魏娘子的麻烦,人被魏娘子请到了后院,他打听到来找事那姑娘是金吾卫虔诚下属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