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不见答话,隔着几簇花团,抬头正对上他的眸光。
“霍将军,您可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向你讨要龙玉的女子么…”她鼓起勇气,拦在霍去病面前,娇小的身躯覆在霍去病高大的身影中。
“还好么?”他绕过刘子虞,望着我道。
“嗯…”我苦笑着点头。
“您认识美人姐姐?”她还沉浸在回忆中,似回不过神。
“这位便是昭阳翁主刘子虞。”我只得故作正式道。
霍去病微微转头,无惊无喜,“原是你,两年前还只是个孩童模样。”
“听说您小病抱恙,我父王从封地带来些许灵药,若是将军不弃…”她绞着衣袖,微风拂过,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无碍,多谢昭阳翁主记挂。”他拱手一揖。
“将军是来湖边赏花么,这里的芙蕖花为甘泉宫胜景呢。”刘子虞热情道。
“无人相伴,胜景却也枉然。”他回望那一湖碧绿。
“怎的无人,我和美人姐姐也要去赏花的。”刘子虞不知道我和霍去病的关系,并未理解他话中之意,跑到湖边向我俩招手。
“陛下可有难为你?几日不见,愈发消瘦了。”他微微俯身,在我耳畔道。
“连累了大将军,我才万分愧疚。”
“此次断非偶然,你万事小心。”他握住剑柄,凝眸相视。
“霍将军,您快来看。”她立在水边,拨弄着一只盛开的芙蕖花。
“我禁足于招仙阁,怕生出不必要的是非,你陪她去吧。”我将他向前一推。
刚转过身子,便听他在身后唤起,回过头,我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养好身体,建功立业,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保重!”
树影打在他侧脸上,斑驳隐隐,白衣临风,剑意潇潇,恍若九天战神,他周身光芒刺目,必要盛放于广袤的战场和马背之上,才不负此天纵俊才。
“保重!”他肃然转头,朝湖边走去。
刘子虞的嬉笑声远去,我穿梭于丛林中,心头挂着一丝道不明的失落,是因为她的明艳与倾慕,亦或者,在他生命里又出现一名女子…
“美人,您吓死奴婢了!”回到招仙阁,便看到一屋子惊慌失措的脸庞。
“无事退下吧,本宫小憩片刻。”也许是夏季闷热的缘故,加之刘子虞这一番折腾,现下胸口憋闷,头脑昏沉。
我这病根子早在两年多前,定襄小居时就已落下,每逢入夏便恍惚不济,曾经数名太医诊断,皆是未果,道不出症候所在。
这次招仙阁禁足不似承明殿之期,却是实实在在的将我禁锢,外人经刘彻允许可以探望,可绝不许我踏出一步,而他自己,自是再没来过,不过他对我已是意尽,燕姬走后,不几日便将南陵从猗兰殿宣来,专职照顾我。
我想,刘彻已然动了真怒,如今留着我,唯一的用途,也只余牵制卫家势力而尔。
“美人,这已是一个月来,您第五次这样,奴婢帮您传太医令…”南陵皱着小脸,在一旁轻轻拍抚着我的背脊。
这段时日,我经常胃肠不适,只要沾了生冷油腻的食物,便会干呕难耐,好似要将腹腔里所有内脏都倾吐干净才罢休。
午膳时,卫子夫以皇后母仪后宫之名,特命宫人送来食盒,内盛甘泉宫御膳房秘制的腊汁鹅肝,我整日闲的发慌,唯有用美食来刺激感官,如今我也只剩下满足自己胃口的能力了。
“那鹅肝确实美味,可奴婢听说鹅肉性寒,怕是冲了您的气虚…”南陵仍是关切道。
“久不食肉炙,许是胃肠空虚,哪里就柔弱到如此地步了?”可我心里明白,这副身子,早已埋下了病根。
不是说李夫人早逝么,看来不假,颓丧到无助时,我便安慰自己,也许很快能解脱。
所以我坚持不宣太医,一则,太医对此只怕也无良方,不过是多用些苦药。二则,心里隐隐地赌气一般,刘彻即不愿见我,我也断不会诸多借口,免得被旁人误解为以病邀宠。
“将西域进贡的燕塞花茶,泡上一杯拿来,也能疏解一番。”我呕的浑身无力,只得恹恹靠在床头。
浓烈的茶香侵润着口鼻,暂时压下腹中不适,窗外卷入一片黄叶,我才恍然惊觉,秋天便在无边的空虚中悄然而至,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