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晃一下汤又全撒了,这都盛第三碗了。”
赵阳叹了口气,把餐盘放在桌上,看了眼餐厅里同样晃晃悠悠的队员们,心想西风带这苦日子到底啥时候是个头。
“赵阳,吃这么少可不行啊,越是晕船想吐越要补充能量,只出不进身体是要扛不住的。”
来人正是郭坤,自从出现大面积晕船情况后,他就和其他几名副队长一起每天带头来餐厅吃饭,以此来给年轻队员们树立榜样。
作为自己踏上南极之旅的引路人,赵阳对郭坤是又敬佩又亲切,被对方这么提醒,脸上顿时一红,赶紧拿起筷子往嘴里猛塞几口大米饭。
“对了,郭老师,王博士他们三个没事吧?那天晚上真是太危险了,我光是听他们描述都觉得寒毛直竖。”
饭吃得差不多了,赵阳新闻人的好奇属性又开始爆发,虽然话题有些敏感,但他相信以郭坤的处事风格绝不会为此生气。
“老许和老贾都受了伤,估计需要卧床一段时间,老王倒是没事,睡了一觉后就完全恢复过来了。”
“不过他们三个严重违反了船上的规定,相应的处罚肯定是少不了的,为此老张还把原先巡逻的频次和力度都提升了,就是想要杜绝同样的事故再发生。”
郭坤就好像知道赵阳会问起这件事,语气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把此次意外直接定义成了事故,然后强调所谓的“个人英雄主义”决不能凌驾于安全纪律之上。
“老王他们的确是出于好意,但这样冲动的行为最后只会给建站任务、给整个考察队带来风险和隐患。”
郭坤把事情盖棺定论,赵阳也明白老王他们这顿批评和处分是躲不掉了。
五百多号人,两艘万吨巨轮,数千万的资金投入,还有全国人民的殷切期盼……
任何一点差错都有可能直接导致满盘皆输。
个人的失败或许并不可怕,但若因为“私心”而让举国之力付诸东流,那才是“罪该万死”。
“郭老师,我明白了,待会我就去写一篇报道登在今天的黑板报上,好好呼吁大家一切都要听指挥。”
这句回答发自内心,如果说以前的赵阳还是崇尚“两横一竖就是干”的热血青年,那么在与南极事业结缘的这一年多来,他已然渐渐成熟起来。
赵阳开始懂得剖开问题的表象,以更宏观的视角冷静分析,在更深层次的维度展开思考。
他甚至偶尔还会想起以前出去采访时老沈讲的那些话,彼时还以为都是玩笑,现在回味才知道老大哥的用心良苦。
“等出了西风带就快到阿根廷的港口了,到时候一定得给燕子和瑶儿挑几样礼物,她们娘俩在上海待着多半是会吃苦的。”
送走郭坤后,赵阳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李燕抱着瑶儿的模样,婴孩那肥嘟嘟的小脸,笑起来还会露出两个酒窝,足以融化每个老父亲的心。
可“美梦”总是短暂,在谁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餐厅就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撞击,突然整个开始倾斜。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一股脑儿地扑倒在地,桌上的食物和餐盘“唰”地一下滑出,摔在地上和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遭遇大风袭击,遭遇大风袭击,全体船员就近避险,重复,所有船员就近避险!”
广播里响起了船长张向晚的声音,代表着西风带再一次朝着考察队发起了袭击。
此时船舱的倾斜角度已经来到了30多度,满地的碗碟、椅子、瓶子连带着摔倒的队员都朝着一侧滑去。
混乱之下还能听到有人在呼喊:“我的眼镜呢?”“我的裤子被勾住了!”“别乱动,压着脚了,让我先站起来。”
说来奇怪,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赵阳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他连滚带爬地从餐厅出来回到了自己的住舱,从床底下掏出了一台摄像机。
没有任何犹豫,踉跄着返回,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又是一次剧烈的晃动,无法站稳的赵阳所幸直接趴在了地上,将摄像机扛在后背想要记录此时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