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子台县人士桑进,性坚毅果敢,胆略超群。每临战阵,皆奋勇当先,屡破敌阵,实乃军中翘楚。”
应无双口中出现了大家熟悉的名字,提起桑进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点将台上被人挟持的大将军。
桑进此时的脸色很古怪,她张了张口,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云昆城人士武瑾,与其妹武瑜,聪慧机敏,行军作战,多有良策,俩姐妹相得益彰,为我军屡立奇功。山阴县人士易彩禾,善骑射,通兵法,在数次激战之中,以精妙之战术助力我军克敌制胜,其功绩卓著,不可磨灭。”
应无双还没停下,她的嗓音逐渐变得沙哑,可她的话语还是那麽清晰有力。
并非她的声音变大了,而是大家都屏住呼吸,尽可能地安静下来,渴望着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今战事已靖,然此辈巾帼伤亡惨重,生者亦多伤病缠身……”
【今战事已靖,然此辈巾帼伤亡惨重,生者亦多伤病缠身。彼等为国家之干城,社稷之捍卫,功在千秋。
臣伏乞陛下,将幸存之巾帼纳入军籍,授以官职。彼等久经战阵,忠勇可嘉,于北疆山川形势、风土人情皆甚谙熟,且卫国之志坚如磐石,实乃我朝之劲旅良材。
至于战殁之巾帼,恳请陛下追赠荣衔,以彰其忠烈。彼等捐躯赴难,为国立勋,当享身后之荣,以慰英灵。更望陛下矜恤其家小,赐以廪饩,优加抚恤,使生者有所养,死者无憾。
此乃陛下仁恩浩荡,泽被忠良之举,亦足以激励天下忠义之士,咸怀报国之心。若蒙陛下允准,一则可旌表此辈巾帼之殊勋,使天下咸知陛下赏罚之明;二则可充实边军,强固北疆之防,保我朝疆土之安。
臣深知陛下圣德广被,明烛万里,必能鉴察臣之愚诚,俯允所请。臣愿率此辈将士,竭忠尽智,为陛下守土拓疆,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伏惟陛下察之,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数千字的奏折,仍没能写尽应玉树眼中破衣卫的功绩。应无双从第一句默背到最后一句,当年组建的三千破衣卫,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所有人的名字和功绩都出现在了奏折里。
情见乎辞,这字字泣血可见应玉树从未忘记与她并肩作战的三千战士。
“诸位前辈,可还觉得母亲抛弃、背叛了你们?”应无双险些说不出话,她清了清嗓子,勉强说出话来。
回应她的是无数双通红的眼睛,应无双抬起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写几个字儿有什麽难的,写字没用,她不会当着男帝的面直说吗?”桑进对着应无双喊道,“你转过来,看着我。”
应无双露出一抹苦笑,转过身:“桑前辈,朝堂上没有女子。我母亲只有回京述职那天可以破例出现在朝堂上,过了那日,她没有资格再上朝。想要面圣,也要男帝同意召见她才行。”
桑进愣了一下,磕巴道:“她,她不是将,将军吗?将军也没资格吗?”
没有。
没有人回答桑进,可答案不言而喻。
第170章容我替母亲向诸位前辈认错
烈日高悬,大地如炙。
众人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早已被自己的泪水淹灭,压抑的啜泣声在校场里回荡。方才有多愤怒,现在便有多麽自责与悔恨。
应无双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贴在掌心那块的神凤枪变得滚烫,她将手抬起换了个位置握住枪身。
掌心处传来丝丝寒意,应无双垂下眼,望向长枪尾部刻有玉树二字的地方。
母亲,不论你在哪里活着,我都要利用你的死亡,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里为我自己开辟一条道路。
武瑾取下腰间的水囊递给应无双,说道:“你方才说第一冤,可是还有第二冤?”
“是。”应无双接过水囊却没喝,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悲伤,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第二冤,我母亲是被贼人谋害含冤而逝,死不瞑目。”
应无双还记得那封用词相当刻薄的飞镖传书,慕容老贼下螙谋害母亲,窃取母亲的军功,霸占母亲的封号。
写信的那人许是为了骂她,才将母亲的死全部算在了慕容老贼身上。
要她说,母亲的死,怎麽能算在一个男人身上?
慕容老贼的背后,是夏池国高高在上、身为九五之尊的男帝,是朝堂之上数之不尽的男官。
“诸位前辈,我母亲屡次上奏得不到回应,是因为朝廷容不下三千女将士。而我母亲归京不到两年就撒手人寰,也是因为朝廷容不下一位女将军。”
应无双眼底的悲伤被愤怒取代,她的声音沙哑,却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威势。十六年前应玉树被一群男人合谋算计,谋害她的性命,窃取她的军功,将她的一切赐给另一个男人。
事情的真相在众人面前揭开,应无双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十六年过去,我从京城一路走到北疆,整个夏池国,只有北疆还记得真正的平北将军是我母亲应玉树。除了你们,再没有人记得她。”
未曾踏足过京城的数千将士震惊地看着应无双,她们从不知道繁华的京城背后是如此的肮脏可怖。
哪怕是她们眼中最厉害的平北将军,于京城朝堂上的那群男人而言,也不过是个随手便可碾死的女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