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永无止境的下坠。
最初的剧痛和混乱幻象之后,是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黑暗。绝对的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甚至吞噬了声音。议会的光束、铁墓的干扰炮、废墟的嗡鸣…所有来自地表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血液在耳膜中奔流的轰鸣,以及心脏在枯荣之力冲击下狂躁欲裂的搏动。
手腕的烙印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痛苦之源。失控的枯荣蚀力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毒蛇,在他体内疯狂噬咬、钻探,试图将他同化成某种非人的存在。后背议会光束擦伤的伤口在蚀力侵蚀下,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开始蔓延出暗绿色的、如同苔藓般的诡异纹路,传来深入骨髓的麻痒和蚀痛。
“嗬…嗬…”沈追的呼吸变得粗重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咽着粘稠冰冷的淤泥。枯荣之渊不仅在吞噬他的身体,更在吞噬他的意识。混乱的幻象变得更加清晰、更具侵蚀性:他看到自己身体长出朽木般的枝桠,皮肤龟裂渗出暗绿的汁液;看到无数扭曲的生灵在无尽的腐败中哀嚎;看到一个巨大无比、冷漠注视一切的…眼瞳虚影!
就在这时——
**嗡…**
一种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脉动,穿透了绝对的黑暗,穿透了蚀骨的痛苦,直接作用于沈追的灵魂深处。这脉动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沉重,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粘稠的黑暗产生一种奇异的“流动”感,仿佛他并非坠入虚空,而是坠入某种庞大无匹的生命体的…内部?
更令他惊骇的是,体内狂暴肆虐的枯荣之力,在这股脉动传来的瞬间,猛地一滞!并非被压制,而是…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手腕上灼烧的烙印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丝,那些疯狂噬咬经脉的蚀力毒蛇,仿佛被这来自深渊的脉动所吸引,动作变得迟缓,甚至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似乎在聆听、在呼应。
枯荣烙印…在与这深渊深处的脉动…共鸣?!
沈追猛地低头,看向手腕。在烙印失控的暗绿光芒映照下,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皮肤上被议会光束灼伤、又被枯荣蚀力侵蚀蔓延开的那些暗绿色纹路,此刻正随着那深渊脉动的节奏,明暗交替地闪烁着!仿佛…在呼吸!
这深渊,这所谓的“归墟之眼”,难道与枯荣之力…同源?!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带来更深的寒意。老瘸子指引的生路,议会与铁墓争夺的目标…难道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下坠的速度似乎开始减缓。下方并非无底,那深邃的黑暗之中,开始浮现出点点极其微弱、如同遥远星辰般的…暗绿色荧光。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深海中的浮游生物,随着那大地脉动般的“嗡鸣”声,缓缓地、有规律地沉浮、流动。
越来越多的荧光浮现,渐渐勾勒出下方空间的轮廓。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空洞,洞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闪烁着金属冷光却又布满奇异木质纹理、如同活体般的复合结构!无数粗壮如龙的暗绿色脉络在这些结构表面蜿蜒流淌,汇聚向空洞的中央。
而在那空洞的最深处,在无数暗绿脉络汇聚的源头,在脉动传来的核心——
一个庞大无比、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暗绿色光团**,悬浮在虚空之中!
它并非规则的球形,表面不断起伏、蠕动,伸展出无数细小的、如同根须或触手般的暗绿光丝,探入四周的虚空,汲取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那震撼灵魂的“嗡鸣”,都让整个巨大空洞内弥漫的暗绿荧光随之明灭。光团内部,隐约可见一个深邃、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核心。
归墟之眼!
不…或者说,这是归墟之眼的一部分?是它的“心脏”?还是…它的“瞳孔”?
沈追体内的枯荣烙印,此刻如同找到了母巢的幼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与悸动!烙印的光芒疯狂闪烁,与下方那搏动的暗绿光团形成强烈的呼应。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那光团吸引,如同铁屑被磁石捕获,下坠的轨迹不由自主地向其偏移!
深渊的脉动、烙印的灼烧、光团的吸引…三重力量撕扯着沈追。枯荣之渊的幻象与眼前真实的恐怖景象交织,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彻底淹没。
他正坠向那搏动的“心脏”!
是成为它的养分,还是…揭开它真正的面目?
**枯荣之渊,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