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店的门面不大,却透着老上海的底蕴,深棕色的木框玻璃门,黄铜门把手擦得锃亮。
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樟脑、新布料和熨斗蒸汽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老师傅姓陈,戴着老花镜,镜片后是双极其锐利的眼睛。
他拿着软尺,动作娴熟得像在丈量艺术品。曾小贤、吕子乔、关谷神奇、孟屿四人排排站,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这位先生,肩膀要放松,自然状态……”陈师傅拍了拍曾小贤微耸的肩,曾小贤立刻挺直腰板,努力挤出个“我很自然”的笑容。
量尺寸的过程安静而专注。轮到曾小贤时,他忍不住开口,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陈师傅,那个……我听说,在您这儿定制了西装的客人,要是特别满意,或者……嗯,特别有纪念意义的,能……能贴张照片在您那面‘贵宾墙’上?”
陈师傅从老花镜上方看了他一眼,手上的皮尺没停,声音平稳:“是有这么个老规矩。贴上去的,都是跟小店有特殊缘分的客人。怎么,曾先生也想留个念想?”
“嘿嘿,对对对!”
曾小贤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某种人生认证,“您看啊,我这人吧,存在感有时候比较飘忽。这要是能有张穿着您做的西装、人模狗样的照片贴您这墙上,那不就等于……等于找到了我活着的证据了嘛!多踏实!”
吕子乔在旁边噗嗤笑出声,关谷神奇推了推眼镜,一脸“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孟屿则无奈地笑着摇头,对陈师傅说:“您别理他,他最近有点哲学焦虑。”
陈师傅嘴角也难得地牵动了一下,没接茬,只是让曾小贤报了个数字,他记下来了。
最终,四人都选定了一套价格不菲的“典藏版”西装料子。曾小贤选了套亮蓝色带暗纹的,力求“闪亮登场”;吕子乔挑了修身意大利款,强调“风流倜傥”;关谷神奇选了套沉稳的英伦三件套,追求“严谨风度”;孟屿则要了套面料极其考究、设计极简的深灰色,低调奢华。
付定金时,吕子乔看着手机短信里减少的数字,咂了咂嘴,但想到即将到手的“战袍”,又觉得值了。
“几位老板,料子都选好了,尺寸也量准了。”
陈师傅在本子上记好最后一项,“两天后,也就是后天下午三点,准时来取。手工活,急不得,得慢慢来。”
“行嘞!陈师傅辛苦!”
吕子乔爽快应道。走出西装店,午后燥热的空气立刻裹了上来。
“哎哟,这一通折腾,肚子都瘪了!”
吕子乔摸着肚子嚷嚷,“走走走,吃饭去!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本帮菜,据说老板以前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地道!”
他熟门熟路地把大家带进一条不算宽敞但烟火气十足的弄堂,尽头果然有家挂着“老张本帮菜”招牌的小馆子。
门脸不大,里面也就七八张桌子,收拾得挺干净,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老上海风景画。
正是饭点,人坐了大半,锅勺碰撞声、食客的谈笑声混着饭菜香气,热闹得很。
四人找了张靠墙的方桌坐下。吕子乔拿起塑封的菜单,手指点得飞快,一副熟客架势:“服务员!点菜!先来个水晶虾仁(清炒河虾仁,晶莹剔透)红烧肉(浓油赤酱,配鹌鹑蛋),响油鳝糊(鳝丝浇热油,滋啦作响),再来个清蒸鲥鱼(时令鲜鱼,鳞可食)!素菜嘛,酒香草头(嫩草头炒酒),马兰头香干(凉拌野菜香干)。再来四碗米饭!冰啤酒先上四瓶!”
点完菜,他得意地冲大家扬扬下巴:“怎么样?荤素搭配,有鱼有肉,都是本帮经典!保证吃了忘不了!”
曾小贤已经迫不及待地拆着一次性餐具的塑料膜了。
菜上得很快。水晶虾仁果然粒粒饱满,晶莹弹牙;红烧肉油亮酱浓,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鹌鹑蛋吸饱了汤汁。
响油鳝糊端上来时,服务员熟练地浇上一勺滚烫的香油,滋啦一声,蒜香、胡椒香混合着鳝鱼的鲜美瞬间炸开,香气四溢;清蒸鲥鱼保留了鱼肉的鲜嫩,鱼鳞下的油脂入口即化。
酒香草头带着独特的清香和淡淡的酒味;马兰头香干清爽解腻。
冰啤酒冒着凉气,一口下去,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和刚才量体的拘束。
四人埋头苦干,筷子翻飞,吃得额头冒汗,话都顾不上多说。
展博本来也吃得挺香,但吃着吃着,速度就慢了下来。
他看着碗里晶莹的虾仁,眼神有些发直。刚才在西装店里强压下去的迷茫,被酒精和饭菜的热气一蒸,又浮了上来。
“唉……”
展博突然放下筷子,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让其他四人都停了动作看向他。
他用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一块红烧肉,把那块完美的五花肉戳得稀烂,“你们说……我这到底图啥呢?”
“嗯?图啥?图吃饱啊!”曾小贤嘴里塞着鳝丝,含糊不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