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牵着徐渝的手,摆个摊也只想逗她一乐,哪肯和吴九真这种奸商废口水,说道:“有事就说,用不着借一步。”
吴九真道:“快人快语,师弟就是爽直。”
这也能吹,这家伙还真是个做买卖的天才。“在下也想求一粒造化丹,就是这……这境界,离要求还差那么一丢丢,不知能否当面与林……师弟求上一粒,价格好说,一百五十冰晶,马上就能付。”
林默打量了一眼对方,不是差一点,而是差老远。这家伙也就炼气七层,照他这种修行资质,没个十年,想冲击筑基基本不太可能。“你这境界,急什么急,等几年,说不定宗门分发的药也到手了,一块灵晶不花,岂不更妙。”
吴九真苦着脸:“就咱这点资质,别个不晓得,你还看不出,想得宗门分发的丹药,这辈子希望都不大。”
林默笑道:“听我一句劝,等几年此丹价格一定下落,现在的一粒丹价,到时说不定能买上两粒,多一次筑基机会哪点不好,非得现在就要。”
吴九真道:“咱买卖人讲究落袋为安,以后几年的事,谁说得准。”
“实话倒是实话。”
林默给说得心动,沉吟片刻,取出一支丹瓶:“一手钱一手货,可不兴赊欠那套。”
吴九真接过丹瓶,打开确认无误,递来一只多宝袋,里面不多不少,一百五十冰晶,看来这家伙本来就打主意在这里找林默交易,只不过不知为何没能从掩容符雾团后认出他来。多宝袋自然也没收回,五百灵晶相较于十五万简直就是区区牛毛,他哪好意思腆着脸要。摊位自然也免费。于是林默和徐渝当起了摊主。摊位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主要以丹药为主,还有几件炼气境用的法宝,全是试炼后北门和南门送来的礼物,搁他这儿纯属鸡肋,品级不高,还占地方。吴九真显得极其热心,帮两个做买卖七窍通了六窍的家伙定了个大概售价范围,比如普通初阶丹药,哪怕林默拿出来的不管是上品还是极品,价格事实上都不可能太高,买家全是炼气境中低期同门,即使丹药品相再好,他们也不可能拿出大笔灵晶来挥霍,也就五百灵晶以内。几件法宝倒还算品相稍好,真正成交约莫就在两千灵晶上下。难的是那几十瓶法丹,少阳门人基本不太了解这种东西,林默虽说炼制出来,也基本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主要实在嫌麻烦,没那闲工夫去起名,买者寥寥。最后将一大堆中阶低阶丹药和几件法宝出手,拢共就卖出了不到一万五千下品杂色,少是少了点,好歹也帮空间法器清了库存。正准备收摊,一男一女貌似道侣的两人来到摊前。那女修扫了一圈摊子上的丹瓶,问道:“先前有人问过的一种能扔出雷火的法丹怎么个卖法?”
林默从丹瓶中拿起一支:“不二价,一千杂色。”
女修伸手接过,男修在摊子上挑挑拣拣,丹瓶上只有林默用朱砂笔印下的标记,并无其他辨识标记,也不知他挑什么。“不知这位师兄想挑哪种?”
男修道:“刚听你给别人介绍,有种能让人产生幻觉,又有那方面效果的是哪瓶。”
他尽量将腔调装得很自然,肢体动作漫不经心。林默将两人的面容身形看得清清楚楚,发现女修涨红了脸,身材属丰满型,鼓鼓囊囊,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肉不少。心里就纳了闷,这种姿色水准,怎么说也值个五六十灵晶,不至于要用到这种玩意才行。男修也不像有隐疾啊!卖家不问缘由。他将那瓶胡乱拼凑炼成的丹药挑出来,虽说胡乱拼凑来,用的药可全是上等货,“三千杂色,不二价。”
“三千,你想钱想疯了吧!”
男修暴跳如雷,跳起脚开骂,刚起了个头,给身边女修一把扯住衣袖,往左右看时,不少人都侧目而视。可能是觉着把周边人引过来太难堪,男修压住火气,沉着嗓子道:“两瓶一共三千,我要了怎么样?”
林默摇摇头。徐渝早躲远远的,一听到男修问那句话,她已经没脸站在摊位前。男修压低嗓子怒道:“你这家伙心也忒黑了点,一瓶丹才几粒,卖这种价,良心也不亏得慌。”
林默面不改色,开始收拾摊子,说道:“爱买不买,不过提前警告你,这种丹药最好自个别用,伤身,要不四千灵晶,我饶你一瓶清心丹,专解幻毒怎样。”
男修抓起那支丹瓶,一伸手:“拿来。”
林默道:“先付钱,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女修忙不迭掏腰包付账,林默递出一瓶清心丹后,心里嘀咕不已。……黑市散场还早,两人也没了兴趣,携手往黑市外通往集仙峰大路走去。刚刚还明月当空,大地一片银白,此时却漆黑一片,乌云将星月全部遮住不见。林默的手忽然揽住了徐渝的腰,她顺从地往他怀里倒下,却感觉到一种异样。他全身绷紧,肌肉不逊金铁。大地一片被墨汁浸染,伸手不见五指。天地间静籁如死,鸣虫也失去了活力,风都静止了。杀气充满了整个天地。路边林子高大参天的树干仿佛一眨眼变成了一柄柄利剑,血腥气弥漫。瞬间,所有在范围内的除了两人在外生灵全部被冲天剑意绞杀。筑基神游期。林默见识过千玄道长遮天掩地的剑意,他清楚身处其间是何等恐怖。徐渝全身都在颤抖,害怕和天地厌胜带来的身体负担兼而有之。一阵强烈的风刷地掠过树林间,当听到树叶摇响,枝叶雨落,暗处响起了尖锐的破空音。林默将徐渝拉向身后,剑在手。一剑斩下,一枝黑色短箭断成两截。他确定,出手人并非筑基境,僅僅炼气九层。树林中有人说话。“林默,果然是你。”
声音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人很多时候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明明看着很熟悉的人,却总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声音也一样。林默脑子快速翻捡记忆,修行者不僅僅灵识强大,识海同样可纳万物,区别就在于你能不能有强大的灵识来支撑这种翻阅,很快他找到了相对应的那个人。因为他听过这声音并不久远。越池,曾经与张秋山一同去过徐渝修行所的那位张家供奉。他听到过他与张秋山、郭砾一起商量对徐渝不利,因此他对这个操有东海口音的腔调记忆较为深刻。这是在少阳内山,他敢杀人。帮他遮掩天地的又是何人?横剑峰,离毁剑诀。没错。林默一下子平静下来,淡然道:“横剑峰那位长老到此,何必藏头露尾不敢现身见人。”
打架时他不太喜欢说话,但他相信这场架根本打不起来。林中传来冷笑,却没人回话。不是越池,极可能是布下剑意桎梏之人。黑暗中走出一人,双手各拎一枝黑色短箭,灵光萦绕,显然这是他的攻伐法宝。林默看清了他的脸。瘦高,面相老态毕现,身子略略佝偻,不是越池是谁。其实今天无论他对张秋山做了什么,张家人在少阳内山出手,都已犯了大忌,在宗门外人犯忌,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死,领他进内山的那人必定遭受重罚。除非他和徐渝悄无声息死在此处。林默笑了。那怎么可能,若在内山还被人做掉,让季大长老和平尘大长老二位面子往哪儿搁。他真没想到东林张家竟然会使这种没脑子的报复。完全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数道剑光,撕开黑幕桎梏,月光洒向大地。天地威压消失,徐渝的身子停止颤抖。明月银盘也似悬挂夜空。月中有影,人影。不止一个,月光剪影中就能看到三个。有人道:“岳终山,勾结外山人士截杀本门重大功臣,掌律首座有令,重罪,押千仞峰禁狱,只等甲子‘破天接引’,不得离开禁狱半步。”
这种惩罚基本等于将他的一切身份地位全部抹掉,保留的是修行、生命、证道登天的机会。“岳终山。”
林默轻声喃喃。也难怪那人不做声,还道对方比他打架不叫阵,原来是岳大结巴啊!害怕一出声,结巴堕了声势。想到这里他就想笑,声势浩大的一场伏击,刚开了个头,就给千仞峰来人彻底扼止。让他忿忿不已的还是季伯。那老东西竟然把他和徐渝难得的约会再一次计算到了消除威胁上。千仞峰来的全是长老级,大长老不在其中。明亮的剑光足矣说明他们修为境界高低,至少围杀一个岳终山绰绰有余。岳终山最终也未反抗,更未现身,面对他准备伏击的两人,无声无息地不知跟那位长老离开了这里。越池正神不舍,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剑光一闪,突然而迅速。杵那儿的越池整个人身首分离,叫都没来得叫一声,如一截砍倒的老木桩,重重栽倒,头颅咕噜噜滚出老远。树林里寂无人声,过了半晌,才慢慢走出一个人来。这人高而强壮,一袭黑衣,长僅及膝,胸前绣有金线山峰纹饰。他走得很慢,像黑夜里看不清路面的那种小心翼翼,腰带上插着一柄剑。剑不长,乌鞘。他低头瞧了眼尸体,抬起头看向林默,眼神如剑,凌厉而锋锐。他身上杀气很浓。听说只有杀过很多人,才会带着这种奇特的杀气。林默不太明白对方为何用这种眼光打量他,不过也无所谓了,总之对方恨他也好,怒他也罢,不敢对他下死手就对了。那人冷冷道:“林默、徐渝,你二人涉嫌在炼剑峰联手杀死横剑峰弟子张秋山,千仞峰律堂要带你们回去问话。”
律堂。不是平尘大长老的刑堂!林默伸手握紧了徐渝的手,他不太清楚千仞峰首座掌律大人为何突然过问起这件事。好象整个树林范围,只剩下他们三人。徐渝突然开口:“这件事与林默无关,带我回去就行了。”
黑衣人看都没看徐渝,而是用脚尖碾着地上人头,说道:“张家人敢在本宗动手,他不会活着见明天的太阳;本宗弟子若拒绝律堂传唤,同样会几十年见不到阳光。”
他抬起头,嘴角上扬:“你想选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