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漕运夜雾
济水漕运的夜航船,总带着股说不出的晦气。
陈墨立在船舷边,望着水面浮动的磷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由腐尸磷火凝聚的“鬼灯”,本是他三天前用三十具溺亡士卒的残魂催生的。此刻,它们正顺着水流漂向济北——那里,是曹操屯兵的重镇。
“先生,前方就是东阿码头了。”随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陈墨用三枚“镇魂钱”雇来的亡灵侍从,生前是黄河上的船工,死后魂魄被锁在他的“幽冥匣”中,此刻正浑身泛着青灰,眼神空洞。
陈墨没有回头:“把‘礼物’撒下去。”
侍从机械地点头,掀开舱底的木箱。箱中爬出百余只拇指大小的“尸蠓”——这是陈墨用疫区死者的血液喂养的亡灵虫,能顺着呼吸钻入活人体内,将宿主的生机转化为亡灵之力。
“去吧,”陈墨的声音像一根刺,“替我问候曹司空的‘治世能臣’之心。”
尸蠓振翅而起,融入夜雾。陈墨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兜帽下的蓝眼睛闪过一丝幽光。曹操,这位在陈群、荀彧辅佐下迅速崛起的兖州牧,最近的动作太大了——收编青州黄巾,招揽天下豪杰,甚至暗中与袁绍、吕布都保持着联系。更让陈墨感兴趣的是,曹操的“屯田制”看似利民,实则在兖州各地修筑了大量“疑冢”,名义上是安葬战死士卒,实则是用活人血祭镇压地下阴脉。
“这样的‘治世能臣’,”陈墨低笑,“倒比我更懂‘生死之道’。”
船行至东阿码头时,雾气突然浓重起来。陈墨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着血腥、腐臭和……野心的味道。码头上,数百名曹军士卒正在卸粮,火把将他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为首一人,正是曹操的心腹谋士——荀彧。
荀彧穿着素色深衣,手持羽扇,即便在深夜也保持着严谨的仪态。他望着眼前的夜雾,眉头微蹙:“这雾来得蹊跷,莫不是……”
“荀令君好敏锐。”陈墨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荀彧猛地转身,羽扇指向陈墨:“阁下是何人?深夜泊船,所为何事?”
陈墨从雾中走出,兜帽下的蓝眼睛在火光下格外醒目:“亡灵合成师,陈墨。来给曹司空送份‘贺礼’。”
荀彧的瞳孔骤缩。他听过陈墨的传说——洛阳董卓暴毙,公孙瓒亡灵骑兵,袁术玉玺反噬……这些事件背后,都有陈墨的影子。更让他心悸的是,陈墨此刻身上的气息,竟与兖州地下“疑冢”中散发的阴气同出一源!
“阁下未免太过狂妄!”荀彧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曹司空治下,兖州太平,何需阁下‘贺礼’?”
“太平?”陈墨笑了,“荀令君不妨去问问,兖州南部的百姓,最近是不是总在半夜听见孩子的哭声?再看看你们的‘疑冢’,是不是有新翻的土堆——那下面埋的,可不是战死的士卒。”
荀彧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确实收到过地方官的密报:南部村庄接连有孩童失踪,疑冢附近的守夜人总说看见“白影子”在坟头跳舞。他原以为是山魈作祟,此刻听陈墨一说,才惊觉那些“白影子”怕是……
“阁下究竟想要什么?”荀彧的声音冷了下来。
“很简单。”陈墨抬手,一枚幽蓝的“魂晶”从袖中飞出,悬浮在两人之间。魂晶内部,封印着一个孩童的残魂,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把这枚魂晶埋进最大的那座疑冢,再让曹司空亲自去祭拜。三天后,他会得到他想要的‘天命’。”
荀彧盯着那枚魂晶,冷汗浸透了中衣。他能感觉到,魂晶里的怨气足以让任何凡人发疯,更别说曹司空这种“命硬”的人。
“你到底想害曹司空?”他厉声问道。
“害?”陈墨反问,“荀令君觉得,现在的曹司空,是‘人’吗?”他指了指荀彧身后——那里,几个曹军士卒正用铁链锁着三个哭嚎的孩童,准备运往疑冢。
荀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那些“失踪的孩童”根本不是被山魈抓走,而是被曹军自己抓去,当做“血祭”的祭品!而曹操,这个口口声声“宁教我负天下人”的枭雄,早已堕入了和董卓、袁术一样的疯狂!
“你……”荀彧后退一步,羽扇“啪”地掉在地上。
“荀令君,”陈墨的声音变得冰冷,“你若现在去告诉曹司空真相,或许还能保住他的命。否则……”他抬手,魂晶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三天后,兖州的天,会塌。”
说完,他转身融入夜雾。雾中传来他最后的低语:“顺便告诉曹司空,他最信任的‘治世能臣’,其实比亡灵更可怕。”
荀彧望着陈墨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枚仍在哭泣的魂晶,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他弯腰捡起羽扇,踉跄着冲向码头边的马车:“快!回濮阳!我要面见曹公!”
马车扬起尘土,消失在夜色中。而在他看不见的雾里,陈墨的身影重新浮现。他望着荀彧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荀令君啊荀令君,你以为自己是清醒的?你辅佐的曹操,早已被野心和权欲啃噬得只剩一副空壳。而我,不过是帮他早点看清自己的‘真面目’罢了。”
他抬手一招,河面上的鬼灯突然全部熄灭。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艘空无一人的夜航船,载着两具被尸蠓啃噬得只剩骨架的亡灵侍从,缓缓漂向济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