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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章 庄生晓梦（第1页）

（一）

生死棋局

江南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早。

陈墨站在青瓦飞檐的“听雨轩”前，望着檐角垂落的雨帘。雨丝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每一滴落在青石板上，都会激起一圈细密的涟漪——那是生死法则紊乱的征兆。

“他又来了。”苏九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撑着油纸伞，墨绿旗袍被雨水浸透，却仍站得笔直，“三天前，城西的老木匠死了。按理说，他的阳寿该到八十，可尸检报告显示，他的细胞在七十岁时就停止了衰老，像是……被强行‘暂停’了死亡。”

陈墨转身时，胸前的黑色水晶微微发烫——这是感知到异常生死波动的征兆。

“庄子。”他低声道出这个名字。

苏九娘的瞳孔骤缩：“传说中‘逍遥游’的庄子？那个与道同游的老者？”

“不是传说。”陈墨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他能操控生死的‘流速’，能让枯木逢春，也能让壮年人瞬间衰老。三天前老木匠的‘暂停死亡’，是他在试探我的底线。”

话音未落，雨帘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开。

一个身着粗麻短褐的老者站在庭院中央。他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婴孩般红润，手中握着一根竹杖，竹杖上刻满蝌蚪文般的符文。最醒目的是他的双眼——左眼是纯粹的“生”（嫩芽般的翠绿），右眼是纯粹的“死”（暮霭般的灰黑），两色光芒在他眼底流转，仿佛在编织一张涵盖天地的网。

“亡灵之神，陈墨。”老者的声音像古钟轰鸣，又像春风拂过竹林，“你扰乱了阴阳秩序。”

（二）

生死之辩

陈墨没有回应“扰乱秩序”的指控。他望着老者脚下的青石板——那里正爬出无数半透明的“时间蚯蚓”，每一只都裹着一段被扭曲的记忆：有老木匠年轻时娶亲的欢笑，有他临终前对孙儿的叮嘱，还有……他棺材里本该腐烂的尸体，此刻却完好如初，皮肤甚至泛着健康的粉色。

“你在阻止死亡。”陈墨道。

“我在维护平衡。”庄子的竹杖轻点地面，时间蚯蚓瞬间缩回石板缝隙，“生老病死，是天地最古老的法则。你用亡灵术强行拽回将死之人，用合成灵魂填补生命的空缺……看似是‘慈悲’，实则是在破坏‘轮回’。”

“轮回？”陈墨冷笑，“你所谓的轮回，是让活人在痛苦中挣扎，让死者被迫‘重生’，还是让所有生命都变成你棋盘上的棋子？”

他抬起手，胸前的黑色水晶绽放出暗金色光芒。百具亡灵的意识从水晶中涌出，在他身周形成旋转的暗金漩涡——那是他用百万亡灵的执念凝练的“生死秤”。

“你看。”陈墨指向漩涡中心悬浮的天平，“左边是‘生’的重量：老木匠对孙儿的牵挂，绣娘对曾祖母的怀念，士兵对和平的渴望；右边是‘死’的重量：战争的残酷，疾病的无情，衰老的无奈。你所谓的‘平衡’，不过是把左边的砝码偷偷加到右边，让‘死’永远比‘生’重一分。”

庄子的灰黑右眼闪过一丝波动：“你懂什么？没有‘死’的重量，‘生’的光辉便失去了意义。就像蜡烛，若永远不熄灭，又怎会让人珍惜它的光？”

“可蜡烛有权选择何时熄灭。”陈墨的声音突然放轻，“就像那个老木匠，他想看着孙儿长大，想亲手做一张给重孙的摇篮。他的‘生’不是你的棋子，他的‘死’也不该由你决定。”

（三）

梦蝶之局

庄子的竹杖重重顿地。

庭院的景象骤然扭曲。

陈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桃林中。桃花正盛，粉白的花瓣落在肩头，带着若有若无的甜香。远处传来稚嫩的笑声——是老木匠的孙儿，正追着一只花蝴蝶跑。

“爷爷！你看！”孙儿举着一朵桃花跑过来，“蝴蝶说它想跟你学做木工！”

老木匠坐在石凳上，手中端着茶盏。他的面容不再苍老，而是回到了五十岁的模样，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温柔的笑意：“好啊，等爷爷做完这把摇篮，就教你。”

陈墨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认出这是老木匠的记忆——最珍贵的、未被死亡侵蚀的“生之片段”。

“这是你最执着的‘生’。”庄子的声音从桃林深处传来，“你想抓住它，对吗？”

陈墨转身，看见庄子站在桃树下。他的左眼仍为翠绿，右眼却变成了血红色——那是“死”的力量被激怒的征兆。

“你用执念制造幻境，想让我动摇。”陈墨道。

“不。”庄子摇头，“我是想让你明白——‘生’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终将逝去。就像这桃花，若永不凋零，又怎会让人珍惜它的绽放？”

他的竹杖指向天空，桃林的上方突然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时间茧”。每个茧里都裹着一个将死之人：有垂暮的老人，有患病的孩童，有战死沙场的士兵……他们的表情或平静，或痛苦，或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