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笑了笑:"他该高兴。"
北戎的号角在三十里外响起时,高顺正站在营门前。他的蛇矛挑着面"高"字旗,旗面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的八百骑兵列成方阵,铠甲相撞的声音像闷雷。
"将军!"副将陈奎策马来到身边,"北戎这次带了三万骑兵,咱们。。。怕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高顺没说话。他望着远处的尘烟,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最后一幕:他倒在血泊里,看见个穿月白裙的姑娘站在云端,手里捧着个往生铃。姑娘说:"合成师的命,是拿别人的魂魄续的。可你现在才明白。。。原来最该被合成的,是你自己。"
"陈奎。"他突然开口,"你家里还有几亩地?"
陈奎愣了:"回将军,两亩薄田,种着些粟米。"
"等打完这仗,"高顺说,"我给你家娃请个先生,教他读书识字。"
陈奎的眼眶红了:"将军。。。您从前可从不说这些。"
高顺摸了摸胸前的玉坠。玉坠上的槐花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像阿九从前笑起来的模样。他突然明白,所谓"高顺",不过是另一段人生的名字;而他要做的事,从来都没变过——护着该护的人,送该走的魂。
北戎的骑兵冲过来时,高顺的蛇矛划破晨雾。他看见最前面的将领骑着黑鬃马,盔甲上镶着狼头图腾——那是北戎可汗的义子,曾屠过三个边村。
"杀!"高顺大喝一声,蛇矛刺入对方咽喉的瞬间,他分明看见那将领的魂魄飘了出来。魂魄里缠着缕黑气,是未散的杀孽。
"去。"高顺轻声说,"找阿福,让他带你去喝碗热粥。"
将领的魂魄愣了愣,化作一缕青烟,往营后的小土坟飘去。
这一仗打了整整三日。当北戎的残兵退到五十里外时,高顺的铠甲上已经结满了血痂。他坐在营门前,用断剑在青石板上画着小娃的模样——那是阿福,是老张头的儿子,是所有没能回家的士兵。
"将军。"阿铁端着药碗过来,"军医说您中了箭伤,得敷药。"
高顺接过药碗。药汁是苦的,却带着股清甜的桂花香——是军医往里加了阿九留下的桂花糖。
"阿铁。"他突然说,"等打完这仗,你跟我回趟青溪村吧。村头王婶的槐花糕,比咱们的军粮甜。"
阿铁的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高顺笑了,"我请你吃。"
夜风吹过,吹得营后的小土坟上红绸猎猎作响。高顺摸出怀里的玉坠,玉坠上的槐花又多了一瓣。他知道,那是阿九在说:"你看,春天快来了。"
而在千里外的青溪村,老槐树下的竹摊还支着。陈墨——或者说,另一个时空的高顺——正蹲在摊前给小娃编草环,竹篮里的桂花糖散着甜香。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混着铁锈味的血,混着麦香的粥,混着所有未说出口的"一路平安"。
原来所谓"高顺",不过是换个名字,继续当那个送魂归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