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看。"阿九指向天空。原本翻涌的青灰色雾霭突然散开,露出月亮下悬浮的巨大骨架。那是具覆盖着玄铁的重甲,肩甲上刻着"冥河之主"四个古字,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火焰——是他用十万燕州军的魂为骨,用自己的命为魂,耗尽三十年寿命才勉强成型的"战争兵器"。
"合成术的最高境界,是用自己的命做炉。"陈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阿九,你记不记得我教过你?亡灵合成师最忌讳的就是心软。"
青鸢冲上来要拉他,却被一道黑芒弹开。陈墨抬手接住那道黑芒,是根沾着血的箭头——铁狼的标记。
"告诉铁狼。"他把箭头按进自己心口,鲜血溅在阿九的纱裙上,绽开妖异的花,"他要的军队,我送他。"
阿九的身体开始透明,她的眼泪落在陈墨手背上,烫得惊人:"您疯了?这具冥河之主会吸干您的魂!"
"本来就是要烧尽的。"陈墨笑了,眼尾的暗纹爬上了额头,"你看,城外的百姓在哭,老周的女儿还在乱葬岗等他,青鸢的簪子还没换新的红珊瑚。。。。。。我这条命,早该还给他们了。"
地面开始震动。"冥河之主"的骨架缓缓降落,玄铁甲片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陈墨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像被人慢慢剥去皮肤——是他的寿元,他的魂,他活过的所有温度。
"阿九,替我看一眼。"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等打完这仗,带你看春天的桃花。"
阿九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这次是凉的。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前,最后一句话钻进他耳朵:"您根本不是枭雄。枭雄不会把命烧给别人看。"
铁狼的喊杀声近在咫尺。"冥河之主"的巨手突然抬起,玄铁指节捏碎了半座箭楼。陈墨看见青鸢从废墟里爬起来,她的短刃上沾着血,却笑得很灿烂——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蹲在乱葬岗,给他递烤红薯的小丫头。
"大人,您说过要教我刻咒文的。"她的声音混着风声,"现在,该我教您了。"
陈墨闭上眼。他听见自己的魂在碎裂,像冬天的冰面;听见阿九的笑声,像春天的溪水;听见青鸢的短刃刺入敌人胸膛的声音,像秋天的落叶。
最后,他听见自己说:"这乱世,总得有人当砖。"
月光突然变得很暖。冥河城的城墙外,二十万大军跪成一片。他们的盔甲上沾着血,却都在抬头——不是看"冥河之主",是看城楼上那个抱着骨铃的少年。
他的眼尾暗纹已经爬到了头顶,可他的嘴角还带着笑。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在乱葬岗里,用树枝在地上画亡灵咒文的小乞丐。
后来有人说,那天夜里,冥河城的亡魂都哭了。他们说,那个总把命烧给别人的傻子,终于学会为自己活一次了。
而千里之外的暗渊王宫里,影皇捏碎了手中的青铜镜。镜中映出陈墨的身影,他的魂火正在消散,却在最后一刻,化作漫天星斗,落进了某个少女的发间。
"有意思。"影皇的低笑在地宫里回荡,"这局棋,我输了。"
但没人听见,青鸢蹲在陈墨身边,正用他的骨刀在城墙上刻字。她的指尖沾着他的血,刻出的字歪歪扭扭:
"陈墨之墓,青鸢立。"
风过处,碑前的桃花突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