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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3章 时间的囚徒（第1页）

时间之海的浪涛突然翻涌如沸。

陈墨的骨龙在金色光浪中颠簸，他伸手扶住月冕的肩膀，却见她也正盯着前方——那里悬浮着座水晶王座，王座上坐着个穿银白长袍的身影。他的面容模糊如被水洗过的画，唯有双眼泛着幽蓝的光，每道目光都能穿透陈墨的灵魂，直抵他最隐秘的记忆。

"时间之海的领主。"晨曦之神的声音里带着敬畏，"他本是时间的具象化，三百年前主动化作人形，看守这方囚笼。"

领主缓缓抬手。陈墨感觉有根无形的线缠上他的手腕，那是时间的触须，正试图将他拽向王座。"不必紧张。"领主的声音像深海里的潮汐，"我是来。。。和你谈谈的。"

陈墨的瞳孔收缩。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震得骨刃嗡鸣——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时间的重量。

"谈什么？"他握紧骨刃，刀刃上的金色符文微微发烫。

领主的指尖轻点，王座下方的光雾中浮出无数画面：

——三百年前，陈墨跪在雪地里，看着雪精灵的尸体被光明巨神的余烬烧成灰烬，他的手深深掐进泥土，指甲缝里全是血。

——一百年前，陈墨站在亡灵军团的尸山前，骨刃上沾着同类的血，他的眼眶通红，却仍咬着牙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三天前，陈墨在时空风暴中撕裂银甲男人的胸膛，对方的机械目镜碎成星尘时，陈墨的指尖在发抖，嘴里反复念着"我不是怪物"。

"你活成了所有人的盾牌。"领主的声音变得低沉，"但你呢？你有多久没好好看过日出？有多久没尝过热汤的温度？有多久。。。没为自己活过？"

陈墨的呼吸一滞。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初代月冕塞给他一块烤红薯，说"别总绷着，你也是人"；想起光明巨神恢复纯净时，月冕捧着热可可递给他，说"你值得被温柔对待"；想起骨龙第一次喊他"主人"时，它鳞片上的亡灵符文亮得像星星。

"这些。。。够了。"他轻声说。

领主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悲悯。"够了？你看看他们。"他的指尖指向光雾中的另一幅画面——月冕靠在神殿的石柱上，指尖缠着带血的纱布，却仍在给幸存者包扎；艾琳娜跪在废墟中，用月冕权杖撑起即将坍塌的房梁，她的发梢沾着灰，却笑得很明亮；骨龙趴在冥河边，正用舌头舔一只受伤的小狼，它的骨翼上还留着时空风暴的伤痕。

"他们都在为你扛着。"领主的声音像根细针，"月冕的神格因你濒临崩溃，艾琳娜的记忆因你支离破碎，骨龙的寿命因你缩短了三百年。而你呢？你把自己锁在‘拯救者’的壳里，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陈墨的眼眶突然发烫。他想起昨夜在冥河边上，月冕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时说："你总说我们是伙伴，可你才是最该被照顾的那个。"想起艾琳娜在他昏迷时握着他的手说："我宁愿你是那个会为雪精灵掉眼泪的陈墨，而不是什么亡灵合成师。"

"所以你想让我放弃？"他抬头看向领主，"成为一个。。。不会痛、不会累、不会愧疚的普通人？"

"不是放弃。"领主的身体泛起涟漪，像要融化在时间里，"是解脱。你可以回到三百年前的雪夜，做个普通的小法师，每天给村里的孩子变戏法，在冬夜里烤火，看雪精灵在屋檐上跳舞。那些痛苦、责任、牺牲。。。都会消失。"

光雾中又浮出一幅画面：陈墨穿着粗布麻衣，蹲在木屋前堆雪人，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像个孩子；他的师父拍着他的肩说"好小子，以后要做个悬壶济世的法师"；远处，雪精灵们围着篝火跳舞，歌声像山涧清泉。

陈墨的呼吸乱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握住骨刃时的颤抖，想起第一次杀死亡灵时的呕吐，想起第一次看着伙伴倒在自己面前时的无力。那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你以为我想这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以为我不羡慕那些能哭、能笑、能睡整夜的人？"

领主的身体突然凝固。他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这是陈墨第一次见他露出情绪。

"可我不能。"陈墨向前一步，骨刃上的金色符文全部亮起，"如果我放弃，谁来缝合被时空风暴撕碎的村庄？谁来唤醒被遗忘的灵魂？谁来。。。阻止下一个想要掌控时间的疯子？"

他指向光雾中那些破碎的时间线："你看，那个被抹除的家庭，他们的孩子在另一个时间线里还在等妈妈回家；那个被外神吞噬的星球，那里的花还在等春天；还有。。。那个在三百年前的雪夜冻死的雪精灵，她的灵魂还在等我，说‘陈墨，你答应过要教我堆雪人的’。"

领主的目光软了下来。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要融入时间之海的光里。"你赢了。"他说，"但记住——时间是公平的，你欠下的债，总有一天要还。"

话音未落，他化作漫天星尘。星尘中飘出一枚沙漏，里面装着银色的时间碎片——那是时间之海的馈赠，也是警告。

陈墨接住沙漏，转头看向月冕和艾琳娜。她们的眼中没有责备，只有心疼。"你不必一个人扛着。"月冕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我们是伙伴，记得吗？"

艾琳娜也走过来，将月冕权杖递给他。"这根权杖，我们一起扛。"

骨龙蹭了蹭他的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陈墨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谢谢你，老伙计。"

晨曦之神站在祭坛上，微笑着点头。"时间的漏洞，需要我们共同修补。"

陈墨握紧沙漏。他能感觉到，时间之海的力量正在他体内流动，像温暖的溪流，洗去他三百年来的疲惫。

"走吧。"他对伙伴们说，"去时间的镜子前，找到我们的锚点。"

他们走向祭坛时，时间之海的浪涛突然变得温柔。陈墨回头，看见领主的最后一抹身影在光里浮现，嘴唇动了动——他说的是"谢谢"。

而在时间的镜子前，无数个未来正在等待。其中一个未来里，陈墨穿着粗布麻衣，蹲在雪地里堆雪人，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