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倒灌进鸿沟时,陈墨正跪在废墟里数自己的肋骨。
他能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这是连续召唤四具「执念亡灵」的反噬——项羽的「楚魂」烧穿了他的胸腔,韩信的「国士恨」啃噬着他的脊椎,蒙恬的「镇北魂」冻结了他的经脉。此刻他像具被拆开的木偶,全靠阿昭那盏将熄的「生魂灯」勉强拼凑着魂魄。
「先生,东边来了三队旗。」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陈墨抬头,透过血雾望去——赤焰旗(楚)、玄铁旗(秦)、赤龙旗(汉),三面大旗在三十里外的沙丘上猎猎作响。楚军前锋是项羽的「江东铁盾」,秦军主帅是章邯的「骊山刑徒」,汉军先锋则是韩信的「暗度陈仓」营。三方人马隔着鸿沟对峙,战鼓擂得连黄河水都在颤抖。
「他们要的不是土地。」陈墨抹去嘴角的血,「是「正统」二字。」他指了指楚军旗上的「楚」字,「项羽要证明,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秦军要讨回,当年被项羽坑杀的二十万降卒的血;汉军要争的,是「刘邦本为秦吏」的正名——这三股气拧成死结,比鸿沟的水还浑。」
「那您召的第五具亡灵。。。」
「在等。」陈墨抬头望向天空。阴云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半轮血月。他摸出怀里的青铜匣,匣中躺着五枚「魂玉」——这是他用三个月时间,从咸阳宫废墟、彭城戏马台、荥阳粮仓三个地方,硬从冥府抢来的「天命之证」。
第一枚魂玉先动了。
陈墨的指尖刚触到玉面,沙地上便卷起黄风。风里裹着股熟悉的铁锈味——是剑,是沾过无数人血的剑。等风停时,沙丘上立着道身影:披乌金鱼鳞甲,持天龙破城戟,眉骨高得像要劈开苍穹。他的眼窝里跳动着两簇赤焰,正是西楚霸王项羽的亡魂。
「亡灵师,你唤我?」项羽的声音像滚雷,震得陈墨耳膜生疼。他的戟尖指向汉军方向,「刘邦那竖子,当年在鸿门宴上跪我如犬,如今竟敢称帝?」
「他要的不是皇位。」陈墨将第二枚魂玉按在沙地上。这次卷起的不是风,是阴云。云里渗出冰冷的杀机,像万箭穿心的痛——是韩信。这位「国士无双」的亡魂裹着褪色的玄铁甲,腰间悬着缺了口的「背水戟」,「他要的是「我本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的名分。」
项羽的戟尖微微发颤。他望着韩信的方向,赤焰眼窝里的怒火突然暗了暗:「当年若听我的,何至于。。。」
「第三枚。」
陈墨的声音打断了他。第三枚魂玉刚落地,沙地上便腾起遮天的杀气。那是种比刀枪更锋利的杀气,带着点悲壮的苍凉——是蒙恬。这位「中华第一勇士」的亡魂披着玄色战袍,手持断裂的「镇北剑」,胸前的护心镜上还沾着匈奴人的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可我蒙恬守了三十年长城,守的不是暴秦,是中原百姓不被胡骑踏碎。」
「第四枚。」
第四枚魂玉落地的瞬间,沙地上飘起片桃花。花瓣落在陈墨手背上,烫得他几乎握不住。那是虞姬的亡魂。她穿着血红色的舞衣,手中的「鸳鸯剑」还在滴着当年的血,眼尾的泪痣比记忆中更红,「我随大王赴死,不是为楚,是为天下不再有「英雄末路,美人殉情」的傻事。」
项羽的戟「当啷」落地。他望着虞姬的身影,赤焰眼窝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两行血泪从眼眶里淌出:「阿籍。。。我负了你。」
「第五枚。」
陈墨摸出最后一枚魂玉。这枚玉的颜色最淡,像块被岁月磨平的玉璧。他将玉按在沙地上,沙地上突然响起个沙哑的笑声:「好浓的血味,可是又要我替人背锅了?」
那是刘邦的亡魂。他穿着粗布短打,腰间别着那柄斩过白蛇的剑,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痞笑,可仔细看时,会发现他的眼角还凝着未干的泪,「当年我在芒砀山斩蛇,说是「天命所归」,可谁知道,我躲在草垛里哭的时候,比谁都怕死。」
五具亡灵同时转头看向陈墨。他们的魂火交织在一起,在半空凝成幅星图——项羽的赤焰是「霸星」,韩信的冷光是「将星」,蒙恬的幽蓝是「镇星」,虞姬的粉霞是「慈星」,刘邦的暖黄是「生星」。
「你要我们做什么?」项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