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刚触到星穹殿的青铜门环,整座建筑突然震颤起来。门扉上的星图自行转动,十二颗主星依次亮起,每道星光都化作符文锁链,试图缠住他的手腕。他却只是轻笑,轮回之力从掌心涌出,金色光流所过之处,符文锁链如春雪消融。
"欢迎来到知识的殿堂。"
声音从殿顶传来。陈墨抬头,看见穹顶镶嵌着九千九百九十九颗水晶,每颗水晶里都封印着一本泛黄的典籍——那是各个时代的魔法典籍、禁忌之书、甚至被遗忘的创世手札。而在水晶丛中,端坐着另一个自己。
那是个穿着月白魔法长袍的男人,长发用银链束起,额间嵌着枚星芒水晶,每根发梢都流转着不同颜色的元素光焰。他的指尖悬浮着三枚元素骰子,骰子的六个面分别刻着"火冰雷生死无"——正是陈墨曾在古籍里见过的"奥术六相"。
"奥术神座·时玄。"陈墨报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审视,"另一个时空的我,用知识堆成了神座。"
时玄的指尖轻点,最中央的水晶突然炸裂。无数光点从中涌出,在半空凝结成陈墨的记忆投影:十二岁在乱葬岗被骷髅吓哭,第一次召唤骨龙时烧了自己的头发,导师临终前咳血的模样。。。。。。每一幕都清晰得仿佛昨日。
"你害怕这些。"时玄的声音像水晶碰撞般清冽,"害怕脆弱,害怕失去,所以把自己锁在亡灵的世界里。用死亡的规则对抗死亡,用轮回的力量逃避变化——"他的指尖划过投影中陈墨为阿昭包扎伤口的画面,"可你看看,这才是真正的你。"
陈墨的瞳孔微缩。他这才注意到,时玄的魔法长袍上绣着无数细小的符文,每道符文都在微微发亮,那是用"完美公式"编织的防遗忘结界。而他自己,此刻竟清晰记起了三百年前的每一个细节:导师书房里那盏总也点不亮的油灯,第一次见到阿昭时她摔碎的药碗,还有三天前解放镜像士兵时,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对他说的"谢谢"。
"你在干扰我的记忆。"陈墨皱眉。他能感觉到,时玄的魔法正在篡改他的意识,试图用"完美版本"的陈墨取代真实的他——那个会害怕、会犹豫、会在深夜对着骷髅头掉眼泪的陈墨。
"因为我见过真正的绝望。"时玄站起身,魔法长袍扫过地面,水晶地面立刻浮现出星图。他的右眼突然变成透明,陈墨看见里面流转着无数破碎的画面:被黑魔法吞噬的王国,被龙焰烧为焦土的村庄,还有他自己——那个时空的陈墨,跪在废墟里,怀里抱着妻儿的尸体,手中紧攥着半本《奥术大全》。
"三百年前,我失去了所有。"时玄的声音里带着冰碴,"我用毕生所学创造了奥术神座,用知识重构了规则,让所有悲剧都无法发生。现在,我要把这份完美带给所有时空的陈墨。"他的指尖凝聚起紫色雷暴,"包括你。"
雷暴劈落的瞬间,陈墨召唤出七十二具骨龙。这次的骨龙不再是简单的亡灵造物,它们的脊椎骨上缠绕着轮回之力凝成的金链,每片鳞甲都倒映着阿昭的笑脸、士兵们的感谢、甚至镜像巨龙消散前的释然。
"你以为知识能掌控一切?"陈墨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你忘了,知识也是从未知里长出来的。"
骨龙张开嘴,喷出的不是龙息,而是记忆的碎片——被时玄抹去的、陈墨真实的过往:他在乱葬岗捡骷髅时,其实是被一株开花的骷髅草吸引;第一次召唤骨龙烧了义庄,是因为他想试试能不能用亡灵取暖;导师塞给他的青铜戒指,内侧刻着的不是"生",而是"活"。
"看清楚了。"陈墨抬起手,轮回之力包裹住最近的记忆碎片——那是他十四岁时,在义庄后院种下的第一株银杏。画面里,他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嘴里念叨着:"等树长大了,就能给骷髅们遮太阳啦。"
时玄的雷暴突然停滞。他看着那株在记忆里随风摇晃的银杏,透明右眼里泛起涟漪:"这。。。。。。这是我从未记录过的。"
"因为你只记录有用的事。"陈墨一步步逼近,"记录如何提升魔力,如何完善公式,如何用知识武装自己。但你忘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才是最强大的魔法。"
时玄的魔法长袍突然泛起黑芒。他的左手开始透明化,那是被轮回之力侵蚀的征兆。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清明,甚至带着几分释然:"原来。。。。。。我一直困在自己的完美里。就像当年的你,被困在亡灵的循环里。"
陈墨停下脚步。他能感觉到,时玄体内的奥术之力正在崩溃,但不是被摧毁,而是被重新梳理——那些被知识束缚的魔力,正在回归最本真的形态。
"你知道吗?"时玄突然笑了,"我创造神座的第一天,就梦见了自己站在这里,和一个抱着骷髅头的少年说话。"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陈墨的额头,"现在才明白,那个少年,才是真正的我。"
星穹殿的水晶突然全部碎裂。九千九百九十九本书化作光雨飘落,陈墨伸手接住一本,封皮上写着《活着的艺术》——那是他从未写过的书,里面夹着银杏叶标本,背面有行小字:"致另一个我:别害怕变脆弱,因为脆弱里藏着最珍贵的东西。"
"要一起吗?"时玄指向殿外。陈墨转头,看见星穹殿外的天空不再是镜渊的裂隙,而是熟悉的、飘着银杏叶的蓝天。阿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焦急的呼唤:"师父!时玄前辈!你们在哪?"
"去看看吧。"时玄伸出手,"看看那个会为骷髅头掉眼泪,会为士兵的死亡自责,却依然选择好好活着的陈墨。"
陈墨握住他的手。两只一模一样的手交叠,轮回之力与奥术之力在掌心交织成金色光茧。他们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下面无数重叠的身影——是每个时空的陈墨,每个时空的时玄,正在笑着挥手。
当陈墨再次睁眼时,他正站在乱葬岗的老银杏树下。阿昭气喘吁吁地跑来,发间的木簪歪在耳后,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您又跑哪去了?时玄前辈说您要和他聊聊知识的边界,我还以为。。。。。。"
"以为我又钻进亡灵堆里了?"陈墨笑着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软的温度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傻丫头,我只是去见了另一个自己。"
阿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银杏叶正纷纷扬扬飘落。她突然指着天空:"师父你看!"
陈墨抬头,看见一道紫色流光划破天际。流光里隐约可见两个身影,一个穿着亡灵师的灰袍,一个裹着奥术师的月白长袍,他们的掌心交叠,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那是。。。。。。"
"是我们的其他可能。"陈墨说,"但现在,我们有了更重要的约定。"
阿昭歪头:"什么约定?"
陈墨蹲下来,与她平视:"约定要一起,好好活着——不管用什么方式。"
风卷起银杏叶,落在两人脚边。叶脉里流淌的,是无数个时空的温度,是此刻,他们共同书写的、鲜活的未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