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站在青铜门扉前,指尖拂过门楣上斑驳的咒文。门内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远古巨兽在翻涌——那是他用七十二具上古凶兽骸骨为基,以百万阴魂为引,在阴阳缝里凿出的"黄泉演武场"。今夜,他要借这方天地,让四个相隔千年的帝王,撞出火星。
"吱呀——"
门开的刹那,四道身影破雾而出。
最前头的是秦始皇嬴政。他未着冠冕,只着玄色龙纹深衣,腰间悬着那柄传说中削铁如泥的太阿剑。虽为亡灵,眉峰仍如刀刻般凌厉,目光扫过四周时,连空气都凝出几分肃杀:"陈墨,你要演这出戏,总得说个由头。"
"由头在后头。"陈墨退后半步,袖中飘出四张泛黄的绢帛,"先见过唐宗宋祖。"
第二位现身的是李世民。他穿着常服,腰间玉璏上还沾着当年玄武门的血渍——当然,这血渍早被阴火淬成了暗红。他眼角微挑,似笑非笑:"秦皇,咱们可算见了。当年你坑儒时,我在陇右看烽火,倒真想看看你这暴君的骨头是不是硬的。"
嬴政冷哼一声,指尖轻叩剑柄:"竖子,若你在场,怕也活不过三日。"
"哎哎哎,两位陛下稍安勿躁。"第三个身影踏雾而来,是宋太祖赵匡胤。他穿着团龙窄袖袍,腰间悬着那柄"誓碑秘藏"的太祖长拳拳谱,嘴角挂着三分醉意,"今日是陈先生做东,咱们便当是围炉夜话。不过。。。"他目光扫过众人,"汉武大帝还没到?"
话音未落,狂风骤起。
最后一道身影裹着赤焰冲来,马蹄声震得演武场的青铜锁链嗡嗡作响。来者骑一匹通身赤金的汗血宝马,马上人身披玄甲,手持汉节,连发冠都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勒住马,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声如洪钟:"朕迟到片刻,尔等便是要议论朕的穷兵黩武?"
汉武帝刘彻!陈墨望着这四个跨越三百年的身影——嬴政(前259-前210)、刘彻(前156-前87)、李世民(598-649)、赵匡胤(927-976),他们的寿数在阴阳缝里被拉成了丝线,此刻正悬在演武场上方,像四柄未出鞘的剑。
"各位陛下请坐。"陈墨拍了拍手,演武场中央升起四座青铜王座,每座王座下都刻着对应朝代的图腾:秦的玄鸟、汉的蟠螭、唐的宝相花、宋的云雷纹。待四人落座,他又取出四盏青铜灯,灯油是用往生魂熬制的,"今夜无生死,只分胜负。规则三条:一,不可动用现世之力(比如秦皇的兵马俑、汉武的巫蛊);二,胜负以气论,气竭者败;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胜者得我手中这卷《山河策》。"
"《山河策》?"李世民挑眉,"能改天换地的东西?"
"不过是本账册。"陈墨轻描淡写,"记着这四百年间,天下气运的流转。不过。。。要看各位有没有本事拿了。"
话音刚落,嬴政已霍然起身。他的王座下玄鸟图腾突然腾起黑焰,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直取李世民!这一击用的是当年灭六国时的"虎狼之势",连空气都被撕出裂痕。
李世民不慌不忙,常服下的玉璏突然泛起金光——那是他当年在洛阳城头,被箭雨射穿时,用半片龙鳞熔铸的护心镜。他侧身避开青芒,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当年征薛举时用的普通兵器,此刻却被阴火淬得如精钢),剑尖点向嬴政腕间的"太阿"剑鞘:"秦皇的剑太快,忘了当年荆轲刺秦时,你躲的是剑锋还是人心?"
"放肆!"嬴政瞳孔骤缩,青芒陡然暴涨,竟裹着千军万马的杀喊声——那是他当年灭楚时,王翦六十万大军的魂魄!李世民的软剑被震得嗡嗡作响,他这才惊觉,所谓"不可动用现世之力",在秦始皇这里,根本就是个笑话。他的"气",本就是由千万阴魂堆砌的帝皇之气!
"李二郎,接刀!"
一道破风之声从左侧传来。赵匡胤不知何时掷出了腰间拳谱,那谱子展开竟是一柄薄如蝉翼的唐刀。李世民接住刀的瞬间,唐刀突然发出龙吟——原来这是当年他平定窦建德时,士兵们用战刀熔铸的信物,藏着"天策上将"的气运。
"好个赵匡胤!"刘彻在旁看得大笑,他猛地一夹马腹,赤金汗血宝马人立而起,马蹄踏碎三座青铜锁链。他抽出腰间汉节,节杖上的红缨突然化作万千箭镞,"朕当年在漠北,用这招射雕手,射得匈奴单于不敢南望!"
箭雨倾盆而下时,嬴政的"虎狼之军"正与李世民的"天策军"在演武场中央厮杀。阴魂碰撞的爆鸣声中,赵匡胤突然跃上王座,太祖长拳的拳谱在他周身飞旋,每一式都带着"杯酒释兵权"的机变:"秦皇,你那点杀气太暴,早晚被反噬;汉武,你那点傲气太盛,终成孤家寡人;李二,你那点仁气太软,难镇乱世——"他突然挥拳砸向地面,"但朕的气,是隐忍!"
演武场的青铜地面裂开蛛网纹,赵匡胤的拳劲竟穿透了阴阳缝,引动了阳世的月光。月光如银纱笼罩全场,刘彻的箭雨突然迟滞,嬴政的"虎狼之军"发出哀鸣,李世民的"天策军"也顿了顿。只有赵匡胤的身影愈发清晰,仿佛要融入这月光里。
"好个隐忍!"陈墨突然鼓掌,"当年陈桥兵变,你黄袍加身时,可也是这般隐忍?"
赵匡胤的拳劲骤然一滞。他想起那个雪夜,他在赵普帐中推演天下,想起他杯酒释兵权时,石守信红着眼眶说"陛下何出此言"。原来他的"气"里,藏着最深的不安。
"够了!"刘彻突然勒住马,汉节上的红缨不再化作箭镞,反而垂落如血。他望着演武场上空的星轨——那是用历代帝王的命数织成的,此刻正剧烈晃动,"陈墨,你到底要什么?"
陈墨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正是《山河策》。帛书展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各位陛下可知,为何这四百年间,天下分分合合?"他的指尖划过帛书,"因为你们的气,本就该交融。秦皇的杀气镇得下乱世,却镇不住人心;汉武的傲气守得住疆土,却守不住民生;唐宗的仁气聚得拢百姓,却聚不住权柄;宋祖的隐忍稳得住朝堂,却稳不住边患。"
演武场的王座突然同时亮起光芒。嬴政的玄鸟、刘彻的蟠螭、李世民的宝相花、赵匡胤的云雷纹,四种图腾竟开始融合,化作一条盘踞的巨龙。
"所以你要我们相斗?"嬴政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释然。
"不。"陈墨将《山河策》抛向空中,"我要你们看明白——所谓帝王之气,从来不是独霸天下,而是。。。承前启后。"
巨龙张开嘴,将帛书吞入腹中。刹那间,演武场的青铜门轰然关闭,四座王座化作飞灰。四位帝王的身影开始消散,他们的声音却重叠在一起:
"陈墨,下次见面。。。换种方式喝酒。"
陈墨望着空荡荡的演武场,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他知道,当四位帝王的"气"交融的那一刻,《山河策》上的最后一个空缺终于被填满——那是他用了三年时间,从洛阳古墓、长安残卷、汴京废墟里拼凑出的真相:所谓"气运",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江山,而是千万人的烟火。
窗外,启明星正在东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