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无不为他锻造的剑而疯狂!
经年累月,他越发沉浸在铸剑与追求极致的颠倒世界里,有时甚至在锻造的时候处于很长一段时间的半疯癫的状态。
终于,半癫狂状态下的他甚至在清醒后才发现他封魔般杀了自己的妻子和襁褓里的孩子。
整个人仿佛从一个梦魇清醒,再跌落到另一个清醒的梦魇里……
他赤脚蓬发走出城外,见得城外到处都是流民。
有的啃着树皮,有的吃着泥土,还有来不及给士兵让道的被刀剑削去了半颗头颅。
他茫然站在城外的山丘上,想起很多年前师长告诉他,封炉,不再铸剑了。
他也义正严词告诉师长,封炉延缓不了战争,也带来不了和平……
但在这一刻,他才忽然想明白。
他走过的路,师长都走过。
但他选择了师长没有走完的那条路……
他在山丘上站了整整两日,直到被君王的侍卫带回宫中,君王沉浸在他铸造的剑里疯狂,让他再铸一把!
他眼神无光,平静道,草民已经封炉了,不再铸剑。
师长当初终究明白过他……
君王一怒,浮尸遍野。
抓了他家中奴仆和一条街巷的邻里,给孤再铸一把剑,不然孤杀了他们给你陪葬。
满殿的哭腔喊地声,让他想起在城外时的流民与白骨。
有什么不同?
繁华可以一叶障目。
虚荣可以让人偏执癫狂。
他应该早看到这一幕的……
重新开炉,锻造,君王就在一旁亲眼看着,看他面无表情打造了那一把后来载入典籍的名剑。
那把名剑所向披靡,因为君王亲手用了殿中奴仆和一条街巷邻里的性命为这把青铜剑祭剑,开刃!
剑成!
君王取剑大悦,宫中载歌载舞。
他在殿间吐得天昏地暗……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初心,只想铸造世上最好的剑。
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由衷的喜悦,在烈火中锻造出一把纯粹的青铜剑。
但从何时起,他手中沾染都是鲜血与污秽。
这些鲜血与污秽最终反噬了他……
他此生之后都不会再铸任何一把剑。
但他不想他留于世上的最后一把剑是那样一把沾染了鲜血、权力、哭喊和欲望的剑。
他把自己关在铸造间三天三夜。
用仅剩的残余,夜以继日,不眠不休锻造了一把极致纯粹,干净,却未曾开刃的青铜剑,这也是他此生从未锻造出来的青铜剑巅峰!
一把在他历经了所有黑暗,偏执,鲜血,懊恼,悔恨和不甘之后,大浪淘沙,惟有初心的青铜剑。
这就是那把,他穷尽一生真正想要锻造到极致的青铜剑!
原来这样一把剑,是在繁华落尽处……
但他不配留得。
更不愿它落入君王手中。
他将他赠予即将远行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