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言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内,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母亲留下的那枚扳指。
殿门紧锁,厚重的铁链声偶尔从墙外传来,想来应当是看守的御林军换防,仿佛也在不经意间提醒着他阶下囚的身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那日大殿上被拆穿,他并不在意。
什么指控、唾骂、鄙夷、痛恨,他通通不在意。
很多年前他就明白,他要做的事,并非常人能理解的,他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达到目的,牺牲点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扳指的表面光滑得几乎能映出他模糊的倒影,若能看清他的眼眸,想来此刻也只有他对这座金碧辉煌却腐朽不堪的宫阙的憎恨。
人人都向往宫中,向往人上人的生活。
可那些藏于宫阙之下的阴暗,又有谁能看得清?
祁衡言闭上眼,想到那日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复杂的神色。
震惊、厌恶、痛心……
想来,在皇帝看来,他是母妃设计来的产物。
可在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晓,她的母妃,也不过是这场谋划之中的牺牲者。
母妃……
想到穆答应,祁衡言指尖猛地收紧,扳指硌得掌心生疼。
他从有记忆起,就不知道穆答应长什么模样。
对母亲的印象,全然存在于那些她留下来的画像里。
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尚且不懂得旁人的恶意,经常会去御花园里,看着宫中的妃嫔,与自己的儿女一道玩耍。
那些场景就像是一根针,深深扎进他心里,成为了多年不散的执念。
这么多年来,他恨所有人,恨母妃,也恨他自己。
母妃的死,是懦弱,也是对他的背叛。
真是……像她这样的女人,自己为什么还会因为她生出恨意,想要为她报仇呢?
祁衡言看着扳指,扯了扯嘴角,一声低哑的轻笑在空荡的大殿里荡开,带着无尽的嘲弄,也不知是在笑穆答应的软弱,还是在笑自己竟还因她而心生波澜。
他这样的人,竟还残存着一丝对“母亲”的执念?真是可笑至极。
门外传来些许响动,祁衡言目光扫过去,有人从外头将一碗清可见底的米粥、一碟咸菜和一个冷硬的杂面馒头,从门板下方一个仅供递送食物的小洞塞了进来。
那人动作熟练,放了食物便立刻离开了,脚步声匆匆走远,仿佛里面关着的真是什么洪水猛兽。
祁衡言没动,依旧坐在阴影里,目光落在那个馒头上。
没过多久,一只灰溜溜的老鼠钻了过来,围着馒头转了几圈后,小心翼翼在上面啃了几口。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刺耳的“吱吱”声响起,那老鼠在地上疯狂地打滚,没一会儿就僵在那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