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嘶力竭地说,像是快要干涸的河水拼命地流淌,而后被抽去所有的精力。
周围的人,不论是墨群还是跟随而来的太监,皆跪地不起。
墨群道:“娘娘息怒。”
岑璠又坐了回去,她心里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因此人动怒不值得。
可她真的见到他这般,将她阿娘的死看得无足轻重,轻描淡写,还是忍不住想多骂几句。
岑璠缓缓点头,很久才抑制住冲动,抿出个微笑,“我不会放了你。”
虞佑柏听的不甚清晰,“你说什么?”
岑璠深吸一口气,道:“父亲的去处我已经想好了,您相貌好,文采斐然,女人最是喜欢,大魏民风开放,不乏有中年有闲钱的妇人喜欢这个岁数的男人,虞氏不在了,我送父亲去那种地方,父亲也能再多交几个富户的夫人,说不定改日还能东山再起。”
这番话岑璠想了许久,真的下决心要这么做时,平静地毫无波澜。
虞佑柏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面色惊恐,脸上像是撕开一道裂痕,伴随一道地动山摇的嘶喊,“去哪儿?我是你的父亲,你打算把我送去哪儿!”
岑璠看到他这般无能狂怒,反倒是笑了,“还能去哪儿?”
“父亲放心,世间需求形形色色,这样的地方虽少,大魏境内还是有几处的。”
虞佑柏摇头,五官抽搐,那张斯文的面孔竟变得有些狰狞,“你不可这样对我,你不可…”
岑璠将手中的圣旨扯开,让他看清楚,“圣旨如此,有何不可。”
“女儿也是在帮父亲,父亲长袖善舞,最擅长的便是讨富贵人家的女儿欢心,借妇道人家的软心肠节节高升,先是攀上阿娘这个商户女,再是世家女黄氏,就连皇后都受父亲牵制一二。”
“父亲虽然老,风韵犹存,所以女儿想若是父亲重来一遭,也定能将这条路走的非同寻常。”
她徐徐而谈,字字句句灌入耳中,足以使人失张失智。
虞佑柏绷紧嘴唇,像是从牙缝中迸出嘶吼,“我是你父亲!
!
!”
“住口。”
岑璠蓦地阻断他的话,再抬起眼时,收起了伪装的和善,“我是阿娘辛苦十月怀胎生下的,与你何曾有关?四岁前你和外祖父四处为生意奔走,是母亲在家陪我,此后十几年,你抛妻弃子,对我母女二人不闻不问,是母亲和乳娘将我养大,养恩重还是生恩重,你心里难道不曾掂量?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父亲,敢问这二十年,你可曾尽过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本宫不过是把你过去对母亲做的,想对本宫做的事原分不动还给你罢了!
虞大人有何脸面认说是本宫的父亲?”
她层层逼问,字字珠玑,虞佑柏终于是明白了,她将他恨入骨髓,早已不把他看作血亲,更不在乎名声。
他膝下一软,终于跪了下去,那双和岑璠极似的眼中露出乞求,红的像充了血,“皎皎,为父知道错了,为父真的知道错了…”
“我过去是利欲熏心,是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是我该死,好孩子,你放我一马…”
她的父亲向她道歉了。
这句道歉,她和母亲等了整整十六年。
看到她那父亲终于肯放下多年的伪装,岑璠心底有过一瞬的畅快,可转而便被沉痛的悲哀所掩埋。
她的母亲已经死了,现在这声道歉,该听的人听不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岑璠抿住唇,低下头的那一刹,身上
的凤袍上浸上了一滴泪水。
就这样吧,这样的道歉多半是虚伪,为了活命罢了,听不到也罢。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身去。
牢中传来一声冲天呐喊,“岑璠,你作践我,你作践你的父亲,你和皇帝杀父灭亲,罔顾伦常,就不怕遭报应!”
岑璠回过身,那双冷漠的眼眸落在虞佑柏的身上,透着悲哀,还有鄙夷,嘴角噙有一抹笑。
那双眼睛自上而下打量,很快便收回,没有一丝波澜惊起,抬起步子时再无留念。
“你如此狠毒,珝儿也不会认你!
我就眼睁睁看着,看着你众叛亲离,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