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不多话,袍袖一展,整个人像被风送出门去,直往后山那头踱去了。
姜义与柳秀莲回了院里,各自抱了个娃儿,一人一柄小勺,耐着性子喂那温吞吞的米糊。
日头已升,暖光懒懒地洒了满地,落在斑驳的墙上,悠悠地晃着,倒有几分画意。
这等清净日常,没过多久,便被一阵急促脚步踏碎。
人影未见,姜曦的声音却先一步撞了进来,清脆得像撞了口铜铃:“爹!娘!”
话音未落,她人已似阵旋风卷进院中,手里扬着封信,眉眼间的欢喜几乎溢了出来。
信到了姜义手上。
他指尖一捻,那纸张的厚薄纹理熟得很,不用看落款,已知是凉州那头来的。
信封一拆,一包油纸包得四四方方的物什先滑了出来,落入掌中,微微一沉。
拆开来看,是个不起眼的木盒,木纹陈旧。
盒盖一掀,两颗乌沉沉的丹丸静静躺在里头,龙眼大小,皮色粗粝,卖相着实不怎么讨喜。
药香扑鼻,却带着股苦味,似是黄柏又掺了点干姜,草木之气混得不清不楚。
姜义一挑眉,信也随手展开。
上头字迹龙飞凤舞,横竖七倒八歪,一看便是姜亮那小子亲笔。
说是锋儿近日在鹤鸣山头回开炉,照着古方,鼓捣了一炉“驻颜丹”。
药成两枚,不敢私藏,且寄回家来让二老尝个新鲜。
姜义看罢,将信念给柳秀莲听,两人对视一眼,眼角都带出些笑意来。
话也不说,便各自伸手取了一枚。
姜义抢了头阵,就着半碗温水仰头吞下,模样自然得跟吃颗山楂丸子似的。
柳秀莲也不扭捏,学着他那般动作,干脆利落地吞了下去。
药气未散,倒先笑出了声。
姜义坐回廊下,背靠门框,捻着那封纸角略卷的信,就着一地清晨暖阳,慢慢往下读去。
字是熟字,语是常语,说的也无非还是那点家常旧事。
姜亮那小子,近来又跟着护羌校尉东奔西走,混得风生水起,眼界越发野了。
倒是那位“李大夫”,近来名头渐响。
今日给张家夫人顺了气,明日为王家小姐安了神,风头竟隐隐盖过了城中几位老先生。
姜义看得嘴角微翘,摇头失笑。
一旁柳秀莲怀里抱着娃儿,轻轻晃着小身子,只在鼻尖“嗯”一声,也不知是答他,还是听那信中事趣得出了神。
信眼瞧着快到底了,前头还说得热热闹闹,忽地笔锋一拐,字迹也沉了几分。
只寥寥数句,道是洛阳李氏宗家忽有要事,来人着急,文雅已被接走。
其下空白数行,仿佛言犹未尽,却也不再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