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她肩膀上的包袱,更是气愤:“你连包袱都打好了,去金星山不打算回来了吗?”
竹筠看了看天边,幽然一笑,凄凉得令人心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言下之意,如果找不到顾元渊,她就不会离开金星山。
“那你不必去了,顾元渊或许不在那里了。”玄凯情急之下,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不禁竹筠诧异,文意失声问道:“宋大哥说什么啊?顾元渊不是埋在山里了吗她还能逃出来吗?”
玄凯惊觉自己失言,看到竹筠苍白的脸色变了又变,慌张失措的看着他,几乎是扑到他面前,冰冷的双手紧紧扣着他的手臂,“表哥,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元渊不在山里?她,她怎么逃出来的?”
玄凯看见竹筠的牙齿都在打战,身体在颤抖。
他默默地盯着她焦急迫切的表情,雾一般的东西只在眼眶里打转,他抿紧了嘴巴。
“求求你,告诉我!表哥!”
玄凯感觉到她尖利的指甲刺入手臂里,生疼。
“听段祺瑞的妹妹说得,段祺瑞派了一个营的兵力搜查整座金星山,这么多天下来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或许,顾元渊不在山里。”
呆呆的,竹筠的眼睛在玄凯的脸上逡巡了好一阵,渐渐地,淡却,无望。
手无力的滑落下来,她喃喃道:“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元渊根本没有出来。”
她无力的拖着自己的双腿往外面走去,一副决然写在背影上。玄凯呼道:“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你能找到吗?如果顾元渊还活着,她会来找你的。”
文意见姐姐如此,心里不忍,急忙追了上去。
竹筠头也没回,淡淡的说道:“你要我在这里等吗?等一天,我都觉得是种煎熬,我等不了,就算是等,我也在山上等。”
“姐姐!”文意还要相劝,被玄凯制止。
“金星山都是段祺瑞的兵马,也封锁了出入口,不许任何人靠近。你这么去,太危险。那些士兵不会留情。你真要去,我们就想个办法。”
竹筠停下了脚步。
袁世凯的灵堂设在怀仁堂,从他归西那一天开始,京城的文武百官每天按班次前来致祭行礼,驻京部队也分批前来,尤其是一直称病在家的段祺瑞带病前来吊唁恩师,涕泪涟涟,说不尽的感恩戴德。
这些在护国战争中明里暗里背叛他的袍泽故旧也纷纷冰释前嫌,在灵堂前沉痛悼念老领导,令袁世凯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备极哀荣。
袁克定和弟弟们跪在孝子位置上,对来吊唁的客人们还礼。
妻妾,女儿,和儿媳妇们则依次跪在男人的后面,跟着前面的男人们还着礼数。
文菲雪的位置更往后安排。她穿着粗布麻衣,戴着孝巾跪在地上,神情黯淡无光,整个人憔悴了一圈,只要明眼人都为之惋惜,这么美好年轻的女子对大总统真是情深意重呢,难得啊。
金俊业的腰上,头顶的帽子上都系着孝白,他看到文菲雪尴尬的跪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神色悲哀凄凉,整个人的七魂去了三成。
“还有个活着。”
他经过她身边时,低声说了句。
文菲雪黯淡的目光微微一闪。
夏天的晚上,总统府并不显得燥热,据说风水系里有缘故,这是当年选择这里做皇宫的机巧之一。
文菲雪陪着各房的夫人小姐们守灵数日,晚上的时候她实在体力不支,竟然昏倒在灵堂前。大夫人发了善心,叫下人送她回到梅香屋休息。
丫头见自己的主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心里不忍,偷偷叫厨房里的相好的伙计端了碗补品过来。
可是文菲雪懒得张口吃些什么,见丫头体己,她低哑的声音带着些柔和:“玉儿,别费心了。你早些寻个机会离开了,为自己打算呀。”
玉儿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贵妃,您别说这种话,您对玉儿有恩,玉儿不会离开您!”
“玉儿,你还年轻,这府里迟早要散的,你跟那个阿德感情甚好,我瞧着为你高兴呢。所以,你们尽早离开才好。”
这时候了,主子还替自己着想,玉儿更是感动,“贵妃,您别说了,快养好自己的身子啊!”
文菲雪凄然一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屋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咳嗽声,玉儿抹干泪珠跑出去看。这么晚了,还有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