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达眼神一凛,继而呵呵一笑,“我怕什么?黄土都淹到脖子了,也不差那几天。倒是你,渊儿,这么年轻却背负重于泰山的担子,要在这人间乱世里翻滚,难为你了!”
元渊苦笑,“蒙达爷爷,您一个王爷自降身份甘愿隐姓埋名守护玉儿,这十几年来的坚守,令人敬佩。我还没做什么呢,可不要抬举我。”
蒙达叹道:“我们大清国气数已尽,改朝换代也是天数。”他猛灌了一口酒,恨恨的骂道:“我斡儿蒙达是清国的臣子,断不会出卖祖宗,卖国求荣!袁世凯那厮,窃国卖国,背信弃义,实乃小人,奸贼!就算玉儿永无见天之日,也不能叫恶贼们得逞!”
元渊观察了周围,没见动静,才小心提醒蒙达,“蒙达爷爷,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意识到自己失态,蒙达干干的发笑,“老喽,不中用了。看看,我这儿发什么牢骚子?唉,蒙达爷爷担心的是你,渊儿,你身在乱局,与虎谋皮,真要一切小心!”
“我知道。”元渊抬头看斜阳,时候不早了。
与蒙达分别后,元渊没有立即离开六里桥,而是走进了天味羊肉馆,她要确定蒙达的安全。蒙达经常换地方,居无定所。只是最近时局紧张,好多地方实行戒严,蒙达为了安全没挪地方,有十来天一直呆在六里桥。元渊发现天味羊肉馆的左面就是蒙达隐身的巷口,一条蜿蜒青石路直通巷子,就是说,来天味羊肉馆的客人只要走进巷子就能看见蒙达的羊肉摊。她心思缜密,很想观察一下周围的动静。
“小姐吃点啥子,清汤羊肉,涮火锅,羊肉馍馍。。。”伙计慇勤的跑过来,陪笑着问。
回民打扮,白衣白帽,整洁干净,挺机灵的小伙子。
“一碗清汤。”元渊掏出一张银票。
小伙子为难的看着十块钱,“这个,没得找。”
元渊皱眉,“不用找了。”
“小姐,您不是难为我吗?一碗清汤只要几分钱,您给的太多了。”伙计嘟囔着,不太情愿。
故意惹事?元渊淡淡地挑了挑眼,却发现楼上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正冷眼旁观。
“这个世道就是缺钱,为了钱,有人连老婆孩子都敢卖,为了钱,外国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今儿真是奇怪,我怎么看到西洋镜了,客人给小费,伙计嫌多,讨价还价的,客气的不像话!”
一个粗嗓门的汉子哈哈大笑,声音震耳,洪钟般响亮。
元渊看他一眼,这人五大三粗,络腮胡子,凶神恶煞似的壮汉,不怒自威。
壮汉轻蔑的瞅了她一眼,不屑的歪着嘴,满嘴黄牙咬着一根牙签。“细皮嫩肉的姑娘家,经得起打嘛?”
的确,这壮汉手臂粗如树干,肌肉横布,比元渊的腰还要粗上几分,威力可想而知。
元渊叹了口气,看来这里并不安全,这些人跟踪我很久了,我竟然没有察觉。“我以为走错地方,仁兄是打铁的还是铸锅的,生得体面,以为阎王转世。”元渊本不喜多言,因为见到蒙达一番激动,在酒精的作用下,斗志昂扬。
啪——
蒲扇大手猛地拍在桌子上,碗碟茶壶乱翻,茶渍溅得满桌都是,碗碟滚落地上,摔得粉碎。
“你敢藐视爷爷?”壮汉恶狠狠的瞪着凸出的眼珠子,伸手就要拍下。却发现距离忽然拉长,面前的小姐后退出去,全身很干净,没溅到一粒茶渍。
“不想伤及自己的,另找馆子。”她傲慢的站了起来,冷冷的杀气一点一点凝聚。
这下变故吓得客人慌不择路逃窜掉,店主伙计见事不妙,赶紧溜之大吉。
“找死?”壮汉捏着骨骼,脆脆的声响。
没有问来路,一个壮如铁牛的猛汉和一个妙龄女郎忽然开打,很不符合逻辑。而不合逻辑也是非常必要的,因为这是试探。元渊明白这个壮汉是个敲门砖,对方是在测试她的斤两。
力量悬殊,正面迎敌势必吃亏。多费周折,用刀用枪不足以震慑幕后人。那么,一招就够了。
正想着,虎虎生风的拳头扑面而来,好像要把她打扁。元渊不闪不避,身形一动,右肩撞向壮汉的胸膛,左右手合抱,抱住壮汉的右臂,右肩用力顶摔,直将壮汉摔出一丈开外。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太突然。这一跤摔的结实,铁塔般的身躯砸得桌椅崩裂,灰尘扬起三尺,馆子里山崩地裂般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