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乱世,王侯将相都是穴中蚁,天子都得把脑袋挂腰卧雪沙场,当富翁,谁知能安稳多久!
与其提心吊胆被人杀,他宁可去做那杀人的人,杀人杀到被杀的人!
他也永不会忘了自己是靠的什么勾当才有的今日!
此刻朱瑾心中彻骨冰冷。
“……大帅,这么大雨,弓脱胶,弩软弦,膀子拉弓拉得抬不起,击槊击得手爪癫。
儿郎们活到现在,走运!
都是苟活着,且看着,蛮拼了不值!
就算再攻,也要配具装骑,射声……别让弟兄们当牛又做马,玩花队花活!
再薄他娘的!
实在不成,为什么不能跑?俺观圣人也就那样,还能把我辈如何?河北,河东,江南……哪能没个去处……”
呛啷一声,朱瑾已把刀抵在都头后颈。
都头闭目沉默。
朱瑾后槽牙咬得格格响,却反过来把刀往自己身甲上一砍!
左近木然旁观的一众将士扑通跪下一片,胆大的杀材还去脱朱瑾的刀:“一起乞活的,闹这些做甚!”
朱瑾低头瞅着泥水,眼神呆滞。
想仰天怒吼一腔愤懑,想乱刀将这些家伙翻过来!
他文武双全,号称万人敌。
战必当先,战必谋万全。
要不是这些没用武夫拖后腿,怎么落得今日!
一副和蔼可亲、不悲不喜、爱憎不形于色的好性格,除非天生,否则,都是需要非凡信念和威权支持的,诸事不顺,就很难绷得住。
这时,朱瑾背后传来了圣人的声音:“什么情况?”
朱瑾猛的收刀归鞘,脸上百般情绪在转身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圣人!”
四下军士纷纷起身,起不来的举手致意。
圣人挂着蓑衣,斗笠却已不翼而飞,凌乱的一头长发披在脑袋和肩膀上,下巴和浑身甲片被雨淋的哗哗流水,挺坐在马背上,哒哒走过来。
他表情还正常,可身后将校大臣,嘴脸里的嘲笑、不屑却遮也遮不住。
朱瑾视而不见,虎背熊腰弯着,小跑上去:“累战不克,让圣人白费钱了!
武夫,爪牙也。
不能破敌,要之何用?请宽心,俟按完军法,微臣就肉袒陷阵,汴狗铜头铁脑,也一头撞飞!
此乃击槊一线,兵极危,战极凶,还请退后,安坐高山!”
“什么一线?我又不是第一次了。”
圣人挥挥鞭:“该坐坐,该吃吃。”
军士们坐下去,收回手。
朱瑾直起身,骂骂咧咧朝那个都头走去,还没待做出下一步动作,圣人就道:“收了,收了!
天时不予,临到打仗风雨交加,谁有办法?别说将士,我也淋得发昏。”
“滚!”
朱瑾把都头抓起来扔到一边,然后回身叉手:“既如此,请在此看臣军陷阵!”
说完,兖军就响起号令。
圣人看着几千人马斗志体力都已空了,强撑集结,抬手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