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敬夹了夹马腹。
……
灰蒙蒙的苍茫大地上,还有许多逃荒男女。
粮食、衣服、厨具、锄头、犁尖、家畜,大包小包,驱牛推车,基本上带上了所有能带上的。
可惜运气不好,两京大道正在行军,他们只得远远地避开。
这个年关,不好过。
下马贼横扫陕、河南府、郑、许、陈长达三月,沦为流氓的人太多,相对贫瘠的汝州已经爆发了饥荒。
荒芜的田间阡陌,一群孤魂正在游荡。
拨开积雪,焦黑的禾苗残茎已经腐烂了大半,撒留的麦粟谷穗也被老鼠搜罗一空。
转进不远处的枯木焚林,树皮干死了,拔了几丛新长起来的野草嚼了嚼,很涩。
咦,这里有一窝细土,找点水就可以咽。
赵贞娘拉着一对儿女,混在队伍里,行尸走肉地蹒跚而行。
冬月二十三,丈夫盗富户粮不得,被乱棍打死。
腊月初一,小叔行猎为虎叼走。
初五,丈夫肉尽后,夫家爷娘同一晚饿死。
初七,长子被拂晓时分翻墙而入的梁县吏抓去滑州应役,防备东方诸侯的征讨。
初八,州衙传来次子在河中失踪的消息。
也是这一天,赵贞娘带着剩下的一儿一女走回娘家,但娘家人也没了。
也许是提前逃走了吧,也许是…
赵贞娘的愿望很朴素,她只想晚上光着腚在月光下忙活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想儿女平平安安长大,然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想你耕我织,夫妻齐心经营好这个家。
起码别人有饭吃,我们也有。
别人有衣穿,我们也穿得起。
但现在,一切都荡然无存。
家人接二连三死去,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哭,哭完且烹再哭,最后找些草把血淋淋的白骨架包起来找个地方埋了。
此刻的赵贞娘肌肉萎缩,干枯的手背只隔着一张糙皮,一对血色眼珠红得像兔子,手里两个孩子一坠一坠的。
正待看看,耳边响起了沙哑的交易。
“俺…把儿子换给你吧。”
“你二女太瘦了,要换的话就拿大女来换。”
“阿翁不要换我不要换我呜呜呜……我绝对不吃饭不拖累爷娘,我自己找树叶呜呜…”
哒哒哒,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众人循看去,是一群鲜衣怒马的武夫。
那个要被换掉的大女毫不犹豫地跌跌撞撞的跑出,一边跑,一边弯腰抓雪擦脸,及近,跪在路中间,语无伦次的哭道:“把我掳了吧!
我给你们做妓,只要不切成盐尸…”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