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犹豫,他脱掉虎皮袄放在窗户下。
身好冷!
心也好燥热。
“圣人怎如此不爱惜身体?”
赵嘉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拉着他慢手慢脚走得远远的,解下鹤氅披在妹夫身上,责怪道:“今生灵煎熬,寇盗充斥,帝王宜举贤任能,缓不急之费,除苛刻之征,杀奸贪之吏,黜无能之官,灭凶残暴兵,使百姓安于生产,则家给人足,何必如此行小惠。
天下病儿多着呢,圣人救得了这个,救得了每个?”
“看见一个就救一个。”
走出梨花村,圣人靠在灞桥栏杆上,望着银光闪闪的灞河。
一条灞河,流贯汉唐。
粼粼波涛见证了多少天子的荒厉明庄。
我一心想着中兴,求什么呢。
求征服敌人的妻女?为闭月羞花之奉乎,为宫室之巍峨乎,为杀人如麻使天下战战兢兢乎?
不。
身前是小麦青青。
身后是长安的万家灯火;我只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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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福二年正月初一。
天还没亮圣人就起床梳洗,召集枢密、翰林两院官到蓬莱殿干活。
油灯下,枢密供奉洛符、闻人楚楚、南宫宠颜、下使杨可证、上使赵如心在案几后跪坐一排,整理着堆积如山的奏书。
翰林学士姚洎、独孤损、赵光逢、院使韩偓磨墨执笔以待,听候命令。
“元年十一月,浙东道明州刺史钟文季被杀,其将黄晟自称刺史,请授法物。”
赵氏读道。
“不许。
诏杭州观察使钱鏐讨之,令吏部自选官员出刺。”
圣人想也不想。
明州,后世宁波是也,极其富庶。
即便财赋朝廷得不到,哪怕落到钱鏐手里,也不能扶正黄晟这杀官自代的野心家;何况正该趁挫败朱温之际向两浙施加影响力。
闻言,韩偓笔走蜿蜒,文不加点。
“潞帅李存孝自以有功于骠骑,而信任不及存信等,愤怨,且惧王讨,乃潜结王镕及硃温,密表请以三州归朝,乞赐旌节及会诸道兵讨李克用……”
南宫宠颜放下表文,叹道。
看这架势,这对父子已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圣人之前的调解白搞了。
大将军在干什么?还有李存孝,父子闹矛盾,你联系朱温?大将军岂能饶你。
便是圣人也不会站在你这边。
糊涂!
“且不理会李存孝,午后延英殿会议,我与宰相讨论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