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带了又能怎样呢?前些日子也不是没杀过,还能带新一把手见见旧日黄花,最后再一起午夜还魂看看是哪个幸运儿接手这破位子。
正当沈参军闲极无聊开始数人命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白鹿仙人忽然回过身来,鹿也随之停下。
这本该一生荣华富贵含金用玉,如今却落得扮演神棍的前朝世子爷,带着些担忧的表情看向他:
“沈参军还走得动么?我观沈参军有些气虚体弱,山上稀奇草药多,在下或可卖弄小技,替参军调理一二……”
简而言之,想死在皪山也没门。
笑话,人命岂是想留就可留住的。
沈厌卿心里甚是轻松地笑了一下,正要开口礼貌回绝,却猝不及防被一阵猛咳打断。
“咳咳!咳!咳唔……”
他失了力气跪伏在地,眼见着自己的新官服上溅上许多殷红。印象中最后一幕是鹿慈英万年不变的微笑碎了个干净,抛下鹿惊慌失措地朝他跑来。
或是因为此人害得他师生分别,而他终究还是想归宿在姜孚身边——那一个瞬间里,他心头竟升起一种诡异的,报复般的满足。
第25章“我是您养大的……求您别抛下我。”
杨琼拨弄了一下小童呈上来的药渣,搓搓指尖,不屑地笑了一声。
“你还真舍得在他身上下本钱……不过这些东西要是有用,康雪这长公主也不用当了。”
前朝景隆年间,荣宁大长公主以皇帝长姊的身份摄政,其权势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据说即使是后宫的事情,她都插得上手。
景隆纳哪家女子为妃,晚上宿在哪宫,都要唯唯诺诺听这个姐姐的。
这样的人珍藏起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凡物?
鹿慈英诺诺道:
“确实如此。在下诊治时也隐隐感觉叔颐的身体是自行好转的。”
“这些药材投下去,也不过起个温养的效果……”
沈厌卿眨眨眼。
鹿慈英说这话之前,他还真以为自己这病是其医术的功劳。
毕竟那些药材大多比在场三人的年龄合起来还大一二倍,鹿慈英又是个不心疼银子的,不要钱似的往药方里写。
要他说,有的东西削层皮,掰两根须子,都够买他十条命。
他起初以为鹿慈英此举是为了讨好朝廷,也就心安理得吃了。
鹿慈英却说,是把他当知己,心甘情愿给他用这些。
鹿慈英有个很怪,甚至是别人看了要说上一句“虚伪”的理论:
命是最值钱的东西,无论谁的命。
对此,手下亡魂无数的沈帝师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毕竟见过那么多人轻飘飘地就死了,也从没把自己当成过个东西,一下子要转变看法还是有点难的。
沈厌卿在人前装的多知书达理温润如玉都行,可是真要扒开看看里子,还是那个能把自己和同僚的命当秸秆烧着玩儿的上代暗卫。
对着小皇帝,对着小皇帝的母亲,他执臣子礼。
可是对外人,而且是所谓“前朝余孽”,他态度就随意许多。
抛去一切不谈,两人还挺聊的来的。
沈厌卿给三人续上茶水,笑道:
“无论是为什么,现在总归是好转了,是好事……”
杨琼反手把茶杯拍倒,水在石桌面上晕开深灰一片。
“莫和我玩那些小心思。”
“沈厌卿,你要活就活,要死就死,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