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管家想到大郎知道此事的后果,手指一紧,将镇纸狠狠摔到地上。
“来人,磨墨!”
他要给大郎写信以表清白。
同一时刻,池依依乘坐的马车驰过长街。
她打开装银票的盒子,从里面抽出几张,交给玉珠:“一会儿你去宝月楼买两副时新的头面,再让人去浣花楼买六坛顶尖的秋露白,杀两只肥羊,再弄些活鸡活鸭,让绣坊的周管事送去西郊别院。”
玉珠不解:“六娘,买酒买肉也就罢了,买两副头面做什么?”
池依依悠然一笑:“咱们昨日不是已经查清升平巷那两人的身份了么?”
池弘光让车夫从那儿接走两名女子,经玉珠雇人再三查探,已然确认两人的来历。
她们是池弘光从扬州买来的瘦马。
所谓瘦马便是从小被人调教,学习琴棋书画与伺候男人的本事,长大后以高价卖给权贵或青楼的女子。
京中不知何时兴起一股邪风,一些公子哥儿嫌秦楼楚馆无趣,纷纷向扬州购入瘦马充作美姬,他们与狐朋狗友宴饮时,总会带上三两人服侍,让美人间彼此较艺,争美论奇。
至于其中藏着多少腌臜事,更是难以细数。
池依依无心为难那两个身不由己的女子,但并不妨碍她借此麻痹池弘光。
“美人之间争奇斗艳,自然少不了妆容打扮,让周管事以阿兄的名义把头面送去,不但她们欢喜,阿兄面上也有光。”
那两人得此好处,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与池弘光痴缠,池弘光并非一个心志坚定之人,有温香软玉相伴,又有狐朋狗友在侧,定不会急着回京。
他回来得越晚,给池依依留下的机会越多。
她可不会让崔账房在牢里蹲太久,还有那个严管家,他现在想必正急着给池弘光写信撇清关系。
可池弘光会相信他吗?
他身为一府总管,竟然不知账房作假?这说出去谁信。
以池弘光多疑的性子,他绝难相信和他一样的同类,与之相反,他恐怕更愿意相信池依依这个傻妹妹。
池依依靠着车厢闭上眼。
她讨厌与人勾心斗角,但也不惧尔虞我诈。
轻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倚在风里,双目轻阖,像是已经睡去。
玉珠见状不敢打扰,捧来披风为她盖上。
马车驶过街道,池依依似梦似醒,耳边传来令她安心的喧哗。
前世的地牢里,她与黑暗相伴,仿佛陷入一个巨大的棺材。
最开始,那样的死寂让她时常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后来慢慢习惯,听觉变得格外敏锐,哪怕是一丝细小的风声也能引起她的警觉。
她极少能睡个安稳觉,重生这几日,她时常从梦中惊醒。
而眼下,身处闹市之中,她才真正觉得自己活着。
这样的惬意并未持续太久。
马车回到绣坊,车轮方停,池依依就睁开双眼。
“六娘!”
窗外传来一声饱含笑意的呼唤。
听到这个声音,池依依立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