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有恨才是正常的,恨他们没有错,只是要用正确的方式去恨。”
小果讶然地看向她:
“正确的方式?”
楼绒绒没有急着先给他解释什么是所谓正确的方式,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小果,你试想一番,若是有一户人家,在进京的路上,被山匪所劫,满门都被杀死,只剩一个小姑娘躲藏着活了下来,结果山匪离开后没多久,此地就来了一位武功高强的侠士,这位侠士能以一敌百,若是他能早到一刻,小姑娘的家人就可以免于非命,你说,这个小姑娘,应不应该恨这位侠士?”
男孩比楼绒绒想象得敏感很多,当即便问道:
“绒绒姐姐,你的意思是,娘亲是死于风雪,他们只是赈灾不及时,并不能怪罪他们?”
楼绒绒却摇头道:
“不,让我们再在故事上加一些细节,假如这户人家,原本进京正是受这位侠士之邀,这位侠士亦知京城外今日有山匪出没,但却没有提前出城迎接,结果导致这出惨剧,小果,你说,那个小姑娘,还该不该恨这位侠士?”
小果倏而抬头向她望过来,眼里映着火光。
楼绒绒接着讲下去:
“很明显,不知侠士与这户人家的关系时,我们都觉得,小姑娘的仇人乃是山匪,不应该迁怒侠士。可知道了这户人家与侠士乃友人关系,身为友人,既邀对方往来,又知城外山匪猖獗,自当及时出城迎接,可侠士却因一时侥幸,稍迟了片刻,便酿成了此番惨剧,我们再想,便很难不怪罪侠士的疏忽。”
她看向小果,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道:
“这场风雪,便如猖獗的匪徒,那位侠士,就如同朝廷官府,百姓缴纳赋税,朝廷就有救济百姓的职责,然而他们玩忽职守,尸位素餐,导致赈灾的薪炭迟了几日才到,无数百姓冻毙于风雪,那你作为受难者的后人,自当怨恨他们,此为为人子女亲友之本当。”
“但怨恨他们,就要将他们砍头穿胸复仇吗?那侥幸活下来的小姑娘,当真要将父母存世唯一的好友,当做仇人,宁可孤身一人冻死饿死在乡野之间,也不肯接受侠士的抚养吗?”
话说至此,小果方才反应过来,楼绒绒所说的“正确的方式去恨”,原来竟是如此一番道理。
他有些怏怏道:
“可是……这些人,难道就任由他们做了坏事,但是没有报应吗?”
楼绒绒道:
“当然不会,你所说的事情,正是帝王天子的指责,作为帝王,要知人善用,要赏罚分明,这些做错了事的人,一定要收到责罚,这样往后在朝廷做事的人,才会替百姓着想,做有益百姓的事。”
小果听在心里,脸上的郁气才终于散了些,欢快地重新跑出去了。
一直在一旁的任明时,自然也都听到了楼绒绒的劝说,看向楼绒绒的目光中更多了些惊叹:
“公主当真是蕙质兰心,竟然想得到用这样一个故事来开解小果,以小喻大,实在妙极。”
既然知道了郢泽是皇帝,那楼绒绒的身份自然也瞒不过去了。
楼绒绒拿起蒲扇,继续扇着火,不以为意地笑道:
“不过是个小故事,讲给孩子听罢了,便是我不讲,小果是个聪明的孩子,待得长大了,读书识字之后,一样会想明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