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筠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一部分的东西,碎裂了满地残渣。
羽林禁卫们奋勇而上,将他和那女子隔开,二人的中间形成了真正的阻隔。手持盾甲的护卫们严阵以待,仿佛这个瘦削的女子是莫名的猛兽,可以随时置人于死地。
秦荣对着这对熟悉又陌生的眼眸,默默祈祷,她不是她。可意图行刺的罪名,这个女子也难逃一死。
她身边的青衣人对这些手持兵器盾甲的侍卫恍若未见,微微笑着,他们便惊讶的看见这个平素里如同冰山冷寂的男子,唇边漾开的是暖如春风的微笑。
他整理下女子的衣服,缓缓松开她紧握到伤了自己手掌的匕首,淡笑,“还要杀他么?”
不知怎的,他此刻的心里竟有一丝的喜悦,拔剑相向之后,便再难回归从前。
地上有数百的青丝,随风打旋。女子一对妖娆如同画眉的眉眼里闪着零星的水光,最后瞥了一眼没有生气的姐姐,跪在地上将那些发丝收拢好,团成一团,塞进她的手心,窝起成拳,喃喃自说。
姐姐,他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冰冷无声的死亡,眼前只有它,霄兰忽然笑了,笑得惊天动地。
仰天大笑出门去,留下身后一群人目瞪口呆。羽林禁卫们在梁筠冷冽的眼神中止住了围拢的动作,眼睁睁的看着那已经略带癫狂的女子夺门而出。
镜湖上有风掠过,静静的,不带起一点涟漪,镜湖底下,一团乌黑秀长的发,和慌乱的水草融为一体,渐渐缠绕起来,分不清彼此。
无边的黑暗席卷上来,她想到了那个冰山般脸孔的男人最后一句和自己说的话,“乖乖的在这里等我。”
等待么?
碧绿色的湖水表面在她的头上展开舒缓的怀抱,霄兰睁开的双眼第一次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景致。湛清的湖面仿佛一面镜子,阳光直射进湖里,带着一点点弯曲的弧线。好美的景致,毫不吝啬的向她这个垂死的人展露出它的妖娆媚态。
等待,等待的过程如此漫长,漫长到等到结局到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忘了当初要等待的是什么。
当命运也和我来开玩笑的时候,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它打败——断了一生呼吸,叫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无处施展。
水上爆出第二朵巨大的水花的时候,霄兰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
此去南郡京城,有一万三千四百里。
可她依旧策马狂奔,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把自己的病人抛在一边,自己不管不顾的跑出来,这样无医德的事,只怕是她这个鬼崖谷的谷主也觉得有点欠妥。不过还好,她之所以能够从那个固若金汤的地方跑出来,应该还是要谢谢他的。
什么谢不谢的,回头把他的命救好,也就是了。
她可不愿意和江湖上的人扯上什么牵挂。
抬头往西北,危昴星的星位极度浅淡了下去,她心里暗暗吃惊,抓紧马缰的手抽出一只,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大马吃痛,四蹄更加快速的变换着,她单薄的身躯在马上稍稍踉跄了下,才保持好平衡。
“你这个黑珍珠,关键时刻,给姑奶奶咬住牙啊!好孩子,马上就到了,快些啊!”马上的女子开口不逊,俯身在马头的一边,跟她的坐骑商量着。
黑色的大马好像听明白了主人的话,低低嘶鸣了一声,已然是拼尽了全力。
身后有人,有马,树林里也有人,马背上的女子浅浅一笑,是啊,他们怎么会那么放心大胆的让她跑出来呢?要知道,整个武林都在觊觎着她这条小命呢。
又是一声粗口被她压在了胸臆里,这条命,多留了十年有余,死了便死了吧。
人一旦要是连死都不怕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无法将他击倒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黑乎乎的小球,嘴角挂上邪佞的笑容,跟着我?没那么容易吧。
小球滑溜溜的向后甩去,有人低声招呼同伴,黑色的浓雾瞬间弥漫开来。
马上的女子早就屏住了呼吸,听着后面……居然没有动静。
“云姑娘,你未免太小看踏薇楼的人了。”黑雾散去之后,竟然显出几个高大利落的人影来。其中一个为首的头目顶着满脸的黑灰,狼狈不堪。微微薄怒着,却不敢多言,天,谁知道楼主大人,是怎么想的,这个女人,竟然派出了踏薇楼的四地煞一起出动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