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人影却没有消失。
“你……”她傻傻地看着坐在床侧的那人,手肘一撑,半坐了起来。
“额上有点热度。”傅逸霄眯眼看着她,清早离开,后来却接到宫中消息,皇后薨了,知道她会伤心,终是抵不过心底的担心,又匆匆赶了来,却见到她紧闭着眼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本只是想这样静静坐着看着她无恙便好,手刚探上她的额,床上的人儿竟醒了过来。
“担心我么?”奚月泠勉强地一笑,抓住了他的宽厚的手,“母后她……为什么会这样!”难以置信地事实,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就这样死了。
伸手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她,傅逸霄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却终是没有开口。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能做的便是陪在她身边,让她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黑衣被泪水沾湿,肩上早已是湿漉漉一片,奚月泠无措地哭着,心中某个地方像破了一个大洞一样。
一直以来,她最渴望的便是亲情,父母的爱护宠溺,前世她没有得到,毫不容易重生而来,有了宠她爱她的父皇母后。为什么上天就这般见不得她好,父皇昏迷,母后逝去……那个名叫做亲情的东西,忽然变得离她好远好远,就像是遥不可及的天际一样。
“有我在……”背后的衣襟被她紧紧攥住,傅逸霄安抚地拍着她的肩,在耳畔坚定地说道。
奚月泠抬头看他,婆娑泪眼之中,倒影着一张银质的鬼面,森冷而没有温度。她整个人一缩,仿佛是害怕又或是别的什么。
傅逸霄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异样,自己伸手揭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微微低头吻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见过聪慧的她,勇敢的她,临危不惧的她,然而这般脆弱的样子,连昨夜她做了噩梦都未见着,这一刻,他的心也因着她的泪水而泛起了阵阵痛意。
“谢谢你……”奚月泠将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幸好……幸好他来了……
朝堂之上,大臣们吵吵嚷嚷的,西关又传回了急报,而京城也因着城郊血井之事,谣言四起,天降噩兆,天要灭夏,这些的流言络绎不断,竟是怎么禁也禁不住。
今早又从惠馨宫传来皇后薨了的消息,一些胆小的大臣暗底下攀谈,竟也苟同了天降噩兆之说。
“有事启奏,无事散朝……”总管太监的声音尖细而响亮,听得底下的朝臣心中俱是一震。
奚烨昊阴沉着脸坐在上座,他的视线冷冷地在底下人身上扫了一遍,一种压迫感油然而生。
早朝之上,人人自危,生怕说错了什么。
下朝之时,柳荀倾同傅霖轩两人一同去了御书房,刚一进门,便见到一室的狼藉。奏折摔了一地,凝儿正在一本一本地捡起来。
傅霖轩俯下身,也去捡地上的奏折,面色却是从无仅有的凝重。他蹙着眉,抬头看向奚烨昊,“殿下……万不可这般将奏折掷于地上。”
奚烨昊冷冷扫了他一眼,不怒而威的气势,极具压迫感。
其实方才他也是一时意气,太多太多的事情一下子全压了下来,心中难免有些阴郁。
“柳侍郎,城郊义庄那枯井的事,怎样了?”他刻意按下心中的急躁和暗沉,语气缓和了一些才开口问他。
柳荀倾上前一步,屈膝跪下,“昨夜臣已经派人将那枯井整个掩埋了起来,当不会再有血水涌出。只是臣觉得奇怪,昨日我们前去,竟然没有看到那后院中有一滴血的迹象。但为了防范未然,我还是唤人用沙土掩埋了那口枯井。”
昨夜他亲自去了那义庄,除了地处偏僻,环境阴森之外,倒未有其他发现,恐怕那谣言是什么好事之徒刻意宣扬出去的。
奚烨昊扬眉看向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义庄的看守人呢,可有什么异样?”
“禀陛下,臣觉得最奇怪之处便是这里,前日夜里,那看守人竟死在了家中,是突然暴毙的。”那个人死得太过凑巧,如何能不让人怀疑。
凝儿站在一旁,偷眼看了傅霖轩一眼,他还是那样清淡的笑容,春风拂面一般。让人看见那笑便觉得什么烦恼便都消散了。
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凝儿抿嘴一笑。
手握成拳,虽在与柳荀倾说话,奚烨昊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凝儿那专注的眼神和那一抹笑,他浑身的怒气便在此时全部上升到了一个临界点,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气氛一下变得压抑了起来,傅霖轩许是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他神情淡淡地看了凝儿一眼,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上前了几步,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卷轴递给了座前那人。
“殿下,请看这卷轴。”
奚烨昊打开了那卷轴,一副人间炼狱一般悲惨的图像就展现在了他面前。他 眉间一蹙,将手中之物扔在了桌上,复又看向傅霖轩,“丞相想说什么,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那卷轴之上,一个小女孩行走在破败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一片废墟,房屋倒塌,除了那个小女孩,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的身侧站在一个巨兽,既像鹿又像马,再看,却又什么都像,狰狞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