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头像是被温软的棉花团团裹住,酸意与暖意交织,漫过四肢百骸。
他原以为,富察明舒如今的温顺妥帖,不过是生了弘昭后为人母的成熟,却未料她竟真的存着这般纯粹的心思。
不求独占恩宠,不求攀附高位,只求他心安,哪怕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添半分烦扰。
这后宫之中,他见惯了虚与委蛇、见风使舵,以为真心是最无用、最不要紧的东西,可此刻,却不得不承认,这份不掺半分算计的真心,竟是这深宫里最难得的珍宝。
皇上对富察明舒的感情,也在这一刻悄然变了。
从前,是因她诞下弘昭的几分看重,是对她端庄妥帖的欣赏,如今却多了几分真切的疼惜与动容,是对一个女子纯粹心意的珍视,是想要护她周全的本能。
皇上抬手,轻轻推开虚掩的殿门,走了进去。
富察明舒正坐在软榻上,闻言猛地抬头,见是皇上,惊得连忙起身行礼,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握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显得无措又羞赧,
“皇上。。。。您怎么来了?也不派人通传一声。”
皇上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腕,目光温柔得能溺出水来,沉声道:
“是朕来的唐突了,只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心里记挂得紧。”
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坐在软榻上,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低声解释,
“朕这些日子冷落了你,并非本意,只是朝堂之事,需用些权宜之计,委屈你了。你放心,朕心里有你,有咱们的六阿哥,从未忘过。”
富察明舒靠在他温热的怀中,鼻尖微酸,眼眶悄悄红了,却只是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又带着全然的信任,
“臣妾明白皇上的难处,臣妾不求别的,只求皇上万事顺遂,朝堂安稳,弘昭能平安长大,便够了。”
这一日,皇上留宿在了延禧宫,直至夜深,延禧宫主殿的烛光才缓缓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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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暑气如潮水般漫过紫禁城的红墙,日头悬在半空,晒得地面都发烫,连御花园的梧桐叶都蔫蔫地垂着,没了半分生气。
皇上不耐这灼人的暑热,一道旨意下来,便要移驾圆明园避暑,后宫但凡有位份的妃嫔,皆奉旨随行。
便是失宠许久、深居简出的甄嬛,也要一同前往。
车队驶出紫禁城,一路往西北而去,富察明舒抱着襁褓中的弘昭,坐在宽敞的马车内。
车帘半掀,窗外是连绵的绿意,道旁的垂柳拂着清风,蝉鸣阵阵,倒比宫里多了几分鲜活。
待到了圆明园,更是另一番光景,这里水网纵横,处处是碧波荡漾,亭台楼阁依水而建,暑气被水汽冲淡,只余下沁人的清幽。
皇上早有吩咐,内务府将富察明舒的住处安置在澄瑞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