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纪晏霄的不识好歹,她急纪晏霄去幽州之时路过了通州还停留了好几日,这样的消息她的兄长和晁儿却觉得无关紧要并未告知于她。
事情常常分不清轻重缓急,她沈文瑶乃当朝皇后,又是丞相倾力培养的嫡女,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事无成的东宫太子!
沈文瑶只觉得冰冷的感觉蜿蜒心上。
纪烨晁跪在殿中,几度张口,却没能发出半分声音,汗浸透了他的衣裳,却让她想起极其出色的纪晏霄。
青年总是雪衣乌发,温润含笑,行为处事却早已迈上了肱骨权臣的位置。
如今朝中还有谁敢轻视?
他与户部与廷尉府交好,对付朝堂的明争暗斗游刃有余,圣上已经将重要的事情都交到他手上。
甚至他殿中那名青衣女官如今也成了六部尚宫。
前朝后宫稍有风吹草动便逃不过他的耳目。
沈文瑶看着纪烨晁出神,不知道自己面上神情是喜是悲。
她知道的,纪烨晁的手段太浅显了,被人算计也不知道。
直至今日,她才看清太子与旁人的差别。
甚至连他身边那神色清冷的青衣女官做事也滴水不漏,连她这个皇后都挑不出错。
这样的两个人配合起来实在天衣无缝,这样的人何须旁人再递去青云梯。
纪烨晁见母后这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低头沉声道:“母后,儿臣定会汲取教训,做得更好。”
沈文瑶看了他良久,慈爱将他扶起来,又替他整理衣衫领口。
“晁儿,母后只有你了,你万万不要让母后失望。”
倘若东宫太子的位置不复存在,沈氏会沦落到什么下场,她甚至都不敢想。
纪烨晁连忙行礼,说:“母后放心,儿臣定会跟着外祖父好好学习,不过——”
他似有些犹豫:“通州之事儿臣处理得不恰当,还请母后替儿臣筹谋一番。”
沈文瑶到底是心疼,道:“你这孩子与母后之间何须这么生分,母后不为你筹谋还能为谁”
“先前你说已经在接近安乐殿那青衣女官了?”
纪晏霄笑了。
马车外雨声又开始沙沙作响,敲击车窗,他道:“我的伞坏了,姜姑娘的伞可能借我?回头我送还给顾指挥使。”
姜藏月本就到了廷尉府下了马车听见他这话,顿了顿将手中伞递到庭芜手上。
远处的街巷在雨雾中显得越发朦胧,雨声滴答。
纪晏霄莞尔:“多谢。”
廷尉府门前才送走了宫里的太监。
瞧着像是皇后宫中的人,姜藏月回府与太监擦肩而过时瞧见其焦急的神色。
檐下细雨蒙蒙,近六月的汴京城仿佛整个沉浸在江南烟雨中,一片湿冷。崇明宫中,皇后沈文瑶站在台阶前,似乎在与雪仪说着什么,神情瞧着越发焦躁,往日的明艳雍容也少了六七分,更像是一朵在逐渐凋零衰败的重华牡丹,逐渐在这深宫里失去生机。
想来也是因为太子的事情。
沈氏悉心培养,沈文瑶更是将一腔心血都倾注在纪烨晁身上,未曾想他做事竟然这样瞻前不顾后。
往年是她太过纵容了么?当真是她的错?
兄长沈子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有父亲约束,可这一趟通州之行怎么能将事情逼迫到这种地步!
东宫太子参与私盐买卖的名声已经有流言蜚语传进宫中了,一旦身上沾上污点,就再难洗掉,难不成上次蟒袍的事情还没让他长记性。圣上最忌讳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更莫说鱼肉百姓,搜刮钱财,他真的是每一步都踩在圣上容忍的底线上。
这样愚不可及的东宫太子无怪乎太多人想要将其从这个位置拉下来,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现今要做的就是商议好对策。
沈文瑶已经叫人去传召纪烨晁,只是轻声呢喃,似是在问雪仪,又像是在问自己:“雪仪,晁儿究竟为何会变成这般不成器的模样?”
雪仪顿了顿,伸手替她披上披风挡住飘进殿内的风雨:“娘娘,事情总会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