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要是你的森林阴暗到连你自己都无法理解,踏上探索之旅肯定不是聪明之举。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根本就跟踩在半空中没两样。”
哈利点头,望向花瓶里的花。“你相信机率吗?”
“这个嘛,”安德鲁说。“人生就是由一连串机率很低的事连结起来的。举例来说,你买了一张乐透,数字是八二二五三一,其实光是买到这组号码的机率就是百万分之一了。”
哈利又点了点头。“让我困扰的部分,”他说。“就是我实在买到这组号码太多次了。”
“真的?”安德鲁呻吟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说给安德鲁叔叔听听。”
“在我抵达悉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现你其实没有被指派到这件案子的调查小组里,是你坚持要参与调查英格·霍尔曼的谋杀案。除此之外,还特别要求要跟我这个外国人搭档,当时我就应该思考其中有没有问题了。你所做的下一件事,就是用看马戏团表演来消磨时间作为藉口,把我引见给你的朋友。悉尼有四百万人,我在头一晚就认识了其中一个。就这么一个!四百万分之一的机率。后来,同一个人又再度出现。附带一提,我们甚至还用一百元打了一个很私人的赌,但重点是,他出现在英格工作的酒吧里,代表他们原本就认识彼此!又是一个四百万分之一!同时,我们正在追查一个谋杀案的嫌犯,说得精准点,也就是伊凡斯·怀特。接下来,你突然发现一个看见伊凡斯的线人。这块大陆上有一千八百万人,这么多的地方,而在谋杀案发生当晚,那个线人偏偏就正好在宁宾镇上?”
安德鲁像是陷入沉思,哈利又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你会给我酒吧的地址也很正常,而伊凡斯的手下还正好是那里的常客。在压力之下,他们可以证实每个人都想要我相信的事,也就是伊凡斯与这件案子无关。”
两名护士走进病房,其中一名握着床尾护栏。另一名则用坚定的友善语气说:“不好意思,探访时间结束了。肯辛顿先生得去做脑电图检查,医生正在等他。”
哈利朝安德鲁的耳朵俯身。“我的聪明程度顶多就跟一般人一样,安德鲁。但我知道你是在试图告诉我什么,我只是不懂你为何不直说,又为何会需要我。有人在阻止你吗,安德鲁?”
护士推着病床穿过门口,来到走廊。哈利再度跑至床边。安德鲁此时已躺了下来,靠在枕头上,双眼紧闭。
“哈利,你曾说过,像是地球上最早的人类这种故事,不管是白人或原住民版本都相差无几。你说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事物得到了相同结论,说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思考方式。一方面这可能是我听过最蠢的说法,但另一方面,我却希望你说的没错。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想法只会带来麻烦;让我们先闭上双眼,看──”
“安德鲁!”哈利在他耳旁打断他的话。他们在电梯前停下,一名护士压着电梯门。
“别再玩什么游戏了,安德鲁,你听见没?是奥图对不对?奥图就是那只叫做巴巴的大蛇?”
安德鲁睁开双眼。“你怎么──”
“今晚表演结束以后,我们就会直接逮捕他。”
“不!”安德鲁半坐起身。护士将他推了回去,动作虽轻,却不容置疑。
“医生说过要你安静躺好,肯辛顿先生。别忘了,你的脑震荡很严重。”她又转向哈利。“你只能跟到这里。”
安德鲁挣扎着想再度起身。“不行,哈利!给我两天。现在还不行。答应我,你会等我两天!护士小姐,放开我!”他试图拍开推倒他的手。
哈利站在床头,紧抓着床不放。他弯腰低声开口,情绪激动,差点无法控制音量。“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其他人还没发现你认识奥图,不过这是迟早的事。他们会开始好奇你在这件事里的角色,安德鲁。要是没什么好理由,我根本无法推迟逮捕行动。”
安德鲁抓住哈利的衬衫领口。“看清楚一点,哈利。睁大双眼!看清……”他说到一半便放弃了,往后倒在枕头上。
“看清楚什么?”哈利没有放弃,但安德鲁已紧闭双眼,挥手要他停步。忽然之间,他看起来变老了,瘦弱无比,哈利心想。一名年迈、瘦弱的黑人,就这么躺在巨大的白色病床上。
一名护士粗鲁地推开哈利,在电梯门关上前,他只看见安德鲁仍在不断挥着那双黑色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