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我走出耳房,一眼看见了曾经多次见到的情景。在浴着阳
光的廊亭里,大路和二少爷面对面坐着,石桌上摆着棋盘和棋
子,少奶奶坐在一旁观战,额头垂得很低,用一个巴掌托住。她
身后蛾着五铃儿。五铃儿看见了我,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
她说:耳朵哥,睡够啦?
她的模样儿让我难为情。我想缩回去,几个人都把目光投
过来,有点儿奇怪的东西在里边藏着。大路从石桌旁站起来的
时候,一定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说了一半话又稀里糊涂坐
一下了,洋子很紧张。
他说:耳朵,你回来我很高兴。欢迎你回来!对不起,你
来看我们下棋好吗?
我说:呆会儿。我还有事。
少奶奶朝我微笑,笑得很平淡,苦凄凄的。她气色不好,坐
在那里看下棋,并没有让她愉快。不愉快还要陪着,不知道是
为什么。她脸上多了些黑斑,胖了,也可能是肿了。我为她难
过。在牢里,我想她。她永远不知道。现在我又想她,可是不
沦我怎么想,她脸上那些发暗的东西都抹不掉了。
她说:耳朵,你长高了。
我说:可不是,牢里吃得好着呢了’
少奶奶和大路笑了。二少爷没有笑。他虽然没有笑,可他
是在座的人里最轻松最冷静的一个。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很生硬,
比在牢里还生硬。我觉着他是故意做给人看的。他下棋不是为
了下棋,是为了让别人不舒服,因为他自己肚子里装了太多的
不舒服了。
他说:你愣着千什么?我父亲等你呢!
我说:我知道,我这就去】
他说:回来去餐堂给我端一碗蛋羹,我饿了。
我说;知道了。
我想间少奶奶和大路要点儿什么,没敢张口,二少爷的脸
色不对,那些客气话本应他来问的。五铃儿的嘴咧着,真傻,还
笑呢!
大路吃了二少爷一个子儿。
二少爷说了一句洋话。
听口气他肯定是在骂人了。
大路没表情,听着。
我食了装蜘蛛和蜘蛛网的纸包去见曹老爷。老爷很高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