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码头虽不如北码头繁华,却设有“极冲级”
(最高等级)驿站——管城驿。
几十年前,管城驿在更南边的管城镇,靠新郑县的财政拨款维持。
途经驿站的官员实在太多,不管是否有公务在身,都亮出官牌白吃白住,而且还得好酒好菜招待。
一个驿站而已,竟成了新郑县最大的固定财政支出。
于是,新郑县不干了,但极冲级驿站又不能裁撤,朝廷只得把管城驿移到郑州。
郑州富庶,养一个驿站还是没问题的。
李佑打算走南码头,一路顺着运河南下。
谁知过了护城河,才发现从管城驿,一直到南码头,再延伸至城外居民区,到处都有士兵驻守。
连续多日大雨,运河水位恢复,临时木桥也已拆掉,运河外的饥民难以过河,陆陆续续都散去了。
但是,城西和城南的饥民,却似乎越聚越多,且只有一条护城河挡着。
降雨之后,其实许多饥民选择回乡,借高利贷买种子补种粮食。
可他们返回户籍所在地,遭遇的却是官府催粮,逼着他们赶紧上交赋税,只能选择回郑州躲避征粮官吏。
夏粮田赋,必须在九月以前结清,河南大员们催得急,州县官吏只能硬着头皮征收。
郑州城南和城西,如今已聚集六万多饥民,吓得郑州官将连忙派兵构筑防线。
任何人不得进出,兄妹俩暂时被阻住了去路。
又过了几日,饥民无法越过防线,开始成群结队地散去。
一部分选择离开,到四周乡村讨饭求生。
一部分选择死撑,只要拖到九月份,过了夏粮征收期,回乡之后就不怕官府,拖欠的税款也将变成“账面逋赋”
。
再过两三年,为方便征收来年新税,皇帝自会下旨“抹除逋赋”
。
最后一部分灾民,确实饿得无法动弹,在郑州城外躺平等死。
渐渐的,警戒开始放松,外头不能进来,但里头可以出去。
李佑站在护城河边,眺望对面的灾民情况,感觉应该可以顺利通行。
那些灾民毫无组织,东搭一个帐篷,西建一个窝棚,绝大多数露天而居。
若是遇到危险,只需杀人立威,干掉一两个,剩下的都会选择退让。
李佑揭掉包裹矛尖的破布,一手持矛,一手携妹,背着行囊过桥而去。
大约前进数百步,眼见李佑携带物品,而且行囊还胀鼓鼓的,陆续有数十个饥民围了上来。
“小妹,拉着二哥的衣服,跟在后面别走远了。”
李佑叮嘱道。
李萱有些害怕,连忙抓住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
李佑挺矛前进,随时准备杀人立威,这乱世容不得丝毫妇人之仁。
有了前些日子的经历,李佑早就已经适应。
此乃唐末,并非和平的现代中国!
兄妹俩在遍地饥民当中穿行,无数麻木或贪婪的目光投来,他则回以凶狠的眼神。
可惜,孩童表现得再凶狠,也终究是没有大人护着。
一个稍显健壮的饥民,率先走到他们面前,心怀不轨地问道:“你们从城里出来,有吃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