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只有不到五百人,老龄化严重,村支部几乎瘫痪。他去的时候,村口墙上还贴着五年前的“精准扶贫”标语,褪色开裂。
第一天,张浩没讲制度,也没摆成果,就站在晒谷场上,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三道弯弯的线,问村民:“你们说,咱这个村,五年内还想再种田、还是干别的?”
没人答。
第二天,他去找了村里最有名的“闲汉”——王老根。此人三十年不进合作社,谁都说服不了。
他带王老根看了隔壁已经恢复产销的三亩地,然后丢下句:“你要愿意带头种,分账可以优先你一份。”
王老根问:“凭啥?”
张浩笑了:“就凭你是我们村第一个敢开口说‘你这套我不信’的人。”
“我们现在不是要找信我们的人,而是要让你们把制度写到你们自己信。”
这句话打动了王老根。他成了庙湾村“陪走计划”的第一位共田试验户。
五月底,庙湾村写出了第一份“共田起步方案”,由村中三户联合认领试种、三人参与议事、一人负责账册。第一份“土地共议会议纪要”打印出来贴在了村口——这也是该村五年内第一次集体张榜贴议。
六月初,蜂窝平台正式将“陪走计划”形成机制化,命名为:
“火种计划”
目标:每一个稳定运行节点村,至少向外引燃一个制度发育型村。
执行方式:自主认领、陪议三月、制度留档、结果公示。
第一批火种村共21个,全部由复制村主动申请。
每一项成功点火后,平台为其建立“制度轨迹档案”,进入蜂窝云图。
陈鹏飞看到那张新增的“火种地图”,标注着一条条从制度已稳之村,向外辐射的线,一如无数微光向四野弥散。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合上电脑,走出祠堂,沿着老屋后的山道,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走了二十分钟,他站在高岗上,看见夕阳下,远处田畴里正有几个身影在忙着搭支架,那是村里新一批共田青年正在扩地。
身边,一棵老杏树结了第一批果子,风吹来,带着微微的甜。
他回头望了眼陈家村的方向。
从最早一张制度卡片、一次共议会、一次责任追溯,到现在,蜂窝系统已完成六轮节点轮换、四轮制度评分、三次区域性调工调产机制试运行。
更重要的是——他们真正实现了“平台去中心、制度自增殖、治理可平权”。
陈家村退出了权力中心,却仍牢牢嵌在所有制度演化的核心支撑中。不是主持者,而是证明者。
这时,手机响了,是平台消息推送:
【系统通告】
第100个制度节点村“北岭村”正式接入蜂窝平台,完成第一版共议提案备案。
【火种计划·节点100】已达成。
陈鹏飞看着这个数字,笑了。
三年前,他们曾以为能“复制”十个村,就算成功。
今天,他们没有“复制”任何村,却“点燃”了一百个。
他说过:我们不做样板,只做方法。
如今,他知道:
他们做成的不是方法,是一条路。
不是一条“别人安排”的路,也不是一条“为谁服务”的路。
而是一条从地里长出来的、能沿着土壤继续分生的路。
而那根最早举起的火柴,如今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到处,都是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