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家村去年新建的实验室,不做行政办公,不设村干部办公桌,专门用于村民集体协商公共事务、合作项目、制度争议的空间。
屋内陈设简洁,只有一张圆桌和几条长凳,墙上钉着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村内所有合作项目进度、参与人名单、责任人签字、近三月纠纷记录与处理方案。
芳兰走进屋内,轻声道:“我们村就是从这里慢慢把‘你我他’变成‘我们’。”
“我们不怕争,怕的是不说。”
“合作不是没分歧,而是有了矛盾,还有地方能坐下来吵、能谈拢、能落笔签。”
学员们纷纷围拢过来,盯着木板上那行红笔写下的记录:
【2024年10月8日】
项目:蜂蜜共销组返利机制修改讨论
争议方:王小芳(封装工组长)、陈福生(养蜂户代表)
分歧焦点:是否按季平均返利or按组绩效分配
结果:经协商,由共议小组建议采“按效优先,季补平衡”方案。双方签字。
签字时间:2024年10月10日
执行情况:已生效。
有人感叹:“我们村连吵架都上升不到‘机制’层面。”
陈鹏飞笑:“以前我们也都是私下打招呼、互相忍着,但后来发现,越忍越僵,越躲越散。要真想走合作路,就得立个地方,让大家能把话摊开说、把账当众过。”
“这一屋子,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它能定个规矩:只要愿意进屋坐下,就得认这个规则。”
……
从山上下来时,天已近正午。
村民早在祠堂前摆上几张大桌,做了丰盛的午饭招待学员们。炖鸡、油炸花生、清炒南瓜,还有一大锅新熬的蜜枣山芋汤,热气腾腾。
“我们吃饭也有制度。”张浩端着碗笑道,“合作小组轮流做饭,每次做菜的那户当‘责任户’,负责后厨清洁,饭后评分。一次没做好没关系,三次就要交一份改进报告。”
“连饭都这么讲究?”有人惊讶。
“不是饭讲究,是习惯讲究。”芳兰端着碗坐下,“你要连一起吃饭都吃不出规矩,以后还怎么一起干活、一起分钱?”
陈鹏飞坐在树下,默默看着这一切,忽然对身边的林璐璐说:
“你记得吧,最初我们讨论‘陈家村下一步往哪走’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我们不能只做一间厂,我们得做一整套可以孵化村庄的‘系统’。”
林璐璐点头:“现在你做到了。”
“不,还没。”陈鹏飞看着远处的山,“我们才刚开始。”
“第一步,是让人信你能做罐头;第二步,是信你能教人做罐头;第三步,是信你这套系统能带出别的村,能带得动一群人。”
“但最后一步,是要让这套系统不再依赖我们,哪怕我们退场,它也能自然运行、继续复制、滚动下去。”
“我们不是做一村之事,我们要做一个方法论。”
……
傍晚,学员们聚集在学院大教室,开始最后一节课:《未来十年,村庄能靠什么活着?》
陈鹏飞站在讲台前,没有放幻灯片,也没有拿讲义。
“这节课,我不讲系统,不讲流程。”
“我想讲讲我们这一代人,怎么从‘别人施舍’的村庄,变成了‘能为别人赋能’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