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啊……你这棋艺……”
鱼焕捋着山羊胡,笑眯眯落下一子,“和你在锦衣卫中的战术倒是如出一辙——横冲直撞,顾头不顾腚。”
千户盯着被黑子围剿的大龙,喉结艰难滚动地狡辩着:“首辅大人,卑职这是诱敌深入……”
“诱到连中军大帐都丢了?”
鱼焕指尖夹着的黑子“啪”地一下封死最后一处气眼,“你且说说,这棋还怎么翻……”
“翻盘嘛,简单!”
李玄戈的声音从雕花门后传来,他拎着半壶酒晃进花厅,“岳父大人这招‘关门打狗’确实精妙,可惜……”
他忽然抄起千户手边的白子,“啪”地落在棋盘天元位!
鱼焕的山羊胡猛地一颤。
原本死气沉沉的白子竟因这一着豁然贯通,东南角的散子连成潜龙之势,反将黑子大龙拦腰截断!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鱼焕眼底精光乍现,棋子“咔哒”一声掉进棋篓里,“八殿下这天竺一行,倒是把《孙子兵法》玩成《流氓兵法》了?”
李玄戈顺势踢开目瞪口呆的千户,大马金刀坐在棋案前:“岳父大人谬赞,小婿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手指上的白子如暴雨倾落,眨眼间将黑子逼到角落,“就像魔鬼城那一万红毛龟,人再多又如何?小婿一把流沙全给埋了!”
“狂妄!”
鱼焕佯怒拍案,气呼呼了起来,“你以为老夫是那一群蠢货?”
黑子突然诡谲一变,竟在绝境中撕开缺口,宛如英格莱舰队劈开怒涛。
李玄戈却咧嘴一笑,白子“咚”地钉在棋盘边缘——
“岳父可知红衣大炮射程几何?”
“任你千帆过境,我自一炮轰之!”
最后一子落下,黑子大龙轰然溃散。
鱼焕盯着棋盘愣了片刻,突然吹胡子瞪眼:“反了反了!老夫当年在朝堂舌战群儒时,你小子还在御花园掏鸟蛋呢!”
“岳父教训的是!”
李玄戈抄起酒壶连斟三杯,“小婿自罚,这一杯敬流沙吞敌,第二杯敬炮轰红毛,第三杯……”
他忽然揽住刚进门的鱼幼薇,“敬娘子揪耳之仇不共戴天!”
“李!玄!戈!”
鱼幼薇的冷笑还挂在嘴角,阿紫已经端着翡翠醉蟹掀帘而入:“开宴啦!玄戈哥哥快尝尝,幼薇姐亲自调的黄酒腌了三天呢!”
千户趁机溜到末座狂啃鸡腿。
反观鱼焕先是愣住了几秒,随之反而摇头轻笑了起来:“以少胜多……倒是配得上老夫的闺女。”
烛火摇曳中,李玄戈叼着蟹腿凑近鱼幼薇耳畔:“娘子,方才那局棋像不像咱俩?”
“嗯?”
“你围追堵截。”
他的指尖划过鱼幼薇的掌心,“我暗度陈仓啊!”
鱼幼薇反手拧住他的手腕,笑靥如花:“今晚本小姐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十面埋伏!”
厅外忽地炸响一声冬雷,冬天的第一场雪随之淅沥落下,掩住了某人倒抽冷气的哀嚎……
……
大雪扯棉絮似的下了整整三日。
南海沿岸的礁石裹了一层冰壳,浪头拍上去碎成满地盐粒子。
英格莱的十二艘黑帆战船泊在五海里外,桅杆上的骷髅旗冻成了硬邦邦的抹布,水手们缩在舱底烤火,骂声混着朗姆酒气在甲板下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