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在冬夜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城墙上的火把在朔风中摇曳不定,将守军蜷缩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总兵府内,烛火通明,洪承畴正对着辽东地图沉思,手中那支狼毫笔在宣纸上悬停了半个时辰,却始终落不下去。
“报——!”
凄厉的喊声撕裂了死寂。
府门被撞开,三名斥候连滚带爬冲进大堂。
他们浑身结满冰霜,嘴唇冻得发紫,为首那个满脸刀疤的老兵直接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督师!山海关……山海关丢了!”
“哐当——”
洪承畴手中的笔掉在案上,墨汁溅满了辽东地形图。
整个大堂瞬间死寂,正在议事的曹变蛟、张春等人全都僵住了,仿佛被冰雪封冻。
“你……你说什么?”,洪承畴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老兵抬起头,眼中全是血丝:“昨日辰时,夏军炮击山海关,五十门新式火炮,关墙上的弟兄连头都抬不起来,不到一个个时辰,城门被炸开,夏军破城而入……”。
他喘着粗气,继续说:“吴三桂总兵,带着三千多骑兵从西门逃走,往北去了,剩下的近万步卒,逃的逃,降的降,山海关,半日就易主了!”。
“半日?”,曹变蛟霍然站起,“山海关天下雄关,怎么可能半日就丢?!”
另一个斥候哭出声来:“曹将军,您没见到那种炮,那不是炮,是天雷!炮弹在城头上炸,一炸一片,就像下雨,躲都没处躲!弟兄们还没见着夏军的面,就死了一半啊!”。
第三个斥候补充道:“我们还打听到,吴三桂总兵逃出关后没回宁远,直接往北,奔广宁方向去了,看那架势,是要投清”。
最后三个字,像冰锥刺进每个人心脏。
大堂内烛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刺骨的寒意。
洪承畴缓缓坐回椅子,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
他想起三天前祖大寿说的话——“大夏军若来,宁远能守几日?”,当时他还心存侥幸,觉得凭借宁远城墙和六万边军,至少能守一个月。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
山海关半日即破,宁远呢?一天?两天?
“督师……”,兵备道张春的声音在颤抖,“现在怎么办?”
洪承畴没有回答,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崇祯十四年中原决战,夏军火炮如何撕裂明军阵线。
杨国柱五千精锐如何在一时辰内崩溃;现在又是山海关半日陷落……
这不是战争,是屠杀。
是旧时代冷兵器军队,在新时代火器面前的绝望挣扎。
“传令”,洪承畴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四门戒严,所有将领,卯时正,总兵府议事。”
他顿了顿,又说:“去驿馆,请祖将军也来”。
“祖大寿?”曹变蛟瞪大眼睛,“督师,这个时候还见那个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