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的夜宵都是你准备的?”
“嗯。”
“那就成了,天下本没有什么配不配的话,唯有德有能者居之。你这般谦逊,又灵巧能干,自然该做她们的人上人。你叫什么名字?”
“馨雅。”
此后,馨雅服侍胤禩更为用心妥帖,胤禩待她也不同于寻常侍女。
冬日,胤禩刚刚从盛京回来,馨雅惊喜地发现,一别数月,主子不再是那个腼腆、静默的阿哥,似乎自信开朗了许多。踌躇满志的英姿代替了从前与世无争、逆来顺受的表情。
胤禩为人谦和、不拘小节,而馨雅又是他的屋里人,故而主仆之间常说说话儿。“奴婢猜,主子这回去木兰围场和盛京,一定得了皇上的嘉奖。”馨雅微笑着说,一对浅浅的梨涡俏丽可爱。
果然,胤禩说:“你说的不错。不过,还不止于此。”
“主子,还有什么?”
胤禩笑而不答,转身走至回廊处,悠然自得地看着宫殿外茫茫的白雪。
馨雅沏了一杯浓酽酽的龙井过来,端给胤禩,却见他远眺着玉树琼枝,脸上浮现出极其温柔的表情,似乎已经陶醉了。
馨雅问:“爷喜欢看雪景?”
“对。雪景美,人更美。”胤禩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馨雅却误会了,登时心如鹿撞,面泛桃花,梨涡醉酒。有幸伴着这样的主子,此生真的别无所求了。
然而,一辈子的事儿,谁也说不定,尤其是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宫女。
光阴如梭,几年过去了,胤禩一直待她很好,几乎从没说过重话,只有一回除外。当时,馨雅没经请示就擦拭了他刚从外面带回来的铠甲。他大发脾气,气汹汹的模样,吓了馨雅一跳。
同伴们对她的“发迹”不以为然,常说:“别以为混上半个主子了!也没见得八阿哥怎么宠溺你。照我们看,客气有余,情意还远着呢。”
馨雅不接话,心里却想:八阿哥就是这样温润脾气,对任何人都是淡淡如水的,你们不懂。
不懂的却是她自己,她从未见过胤禩的执着与甜蜜,不代表没有。
康熙三十六年的选秀,胤禩的眼睛里放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来。
宫女们也整日里唧唧喳喳,议论纷纷。馨雅的心悬了好久,直到圣旨下达,胤禩喜不自胜地去乾清宫谢恩。
“皇上给主子指的哪家小姐?”馨雅问小内监。
“猜不着了吧?是安亲王家的雪霏格格,嘿,连九阿哥都落了空,咱们八爷的圣眷不是一般的隆重啊!……”小内监信口吹嘘起来。
馨雅的心里咯噔一响,懵然不知所措,眼前浮现出那件正蓝旗铠甲内襟里绣的小字:“安王”。
然而,她没有嫉妒的权利。
有人有。
乾清宫外,三位前来叩谢恩典的兄弟只有胤俄一人老老实实地跪着。
“你为什么不拒绝?”胤禟咄咄逼人。
“我为何要拒绝?”胤禩云淡风轻地反问。
“明眼人都知道理由,如果你定要我再重复一遍,那我可以坦率告诉你:霏儿是内定指给我的人!如果你还算个汉子,就该像胤俄一样断然拒绝。”
“这不可能,首先,皇阿玛独断专行地下旨赐婚,根本没有问过我,何来拒绝?其次,郭络罗氏是很理想的福晋,我庆幸有这么个妻子。”
“你庆幸的恐怕是得到了安王爷的外孙、我母妃的侄女儿吧?你若不是真心喜欢,就请退避三舍。利欲熏心之辈娶她为妻,实乃对真心爱慕者的亵渎!”
“真心爱慕者?”胤禩轻哂,“你在自况吗?”顿了顿,又道:“诚如九弟所言,我很庆幸,庆幸郭络罗氏是安王爷的外孙和宜母妃的侄女。惟其如此,才能钟两家之灵秀,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秀外慧中却又没有心计城府,毓质名门却从不心高气傲。脱离了她们,她就不能成为她!所以,雪霏的出身和她本人是密不可分的,我必须完整地接受。”
大婚过后,胤禩初次上朝,遇到了纳兰揆叙。一番贺喜还礼之后,胤禩道:“揆叙兄,我在为新妇的娘家忧心呢,安王府拒婚的事儿还是传得沸沸扬扬,太子爷面子上挂不住,报复怕是难免的。唉——”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难得两全啊。不过八爷刚刚喜结良缘,就碰上这样棘手的事,未免太巧合了。揆叙已经关照过大阿哥了,怎么还泄露了出来?”
“正是,胤禩也百思不得其解。安王家做事谨慎,不可能自招祸患;太子向来骄傲,也不愿意坠颜面。大哥那里有你关照,亦是不会走漏。怎么得就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