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此时朝廷中最重军功;今上又是最喜务实之人;你若能以弱冠之龄;指挥一军一战成名;对经常南犯寇边的蒙人斩杀千余口——什么罪过也揭了去了!”
宝玉闻言喜道:
“徐达将军?”
陈阁老笑道:
“不错;他乃是我多年知交;此时正奉旨镇守山海关北面对元一线防务;若不是将你托付给他;我又怎生放心得下?”
孟老接着道:
“何况据我们查证;大罗教虽然猖獗;其手却始终无法伸入军队中——他们也不敢冒此触怒君上的大不讳!因此你在军中的安全自也能得到保证。本来老爷还是不放心让你去冒这等风险的;但又忆起你在对盐帮漕帮的作战中;行事指挥均颇有大将之风范;故特地拣夜晚突然前来;以探视你庄中情况;一路行来;见法度森严;各种秩序井井有条;这才下了要你从戎的决心。”
宝玉闻言;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许多圜曲波折;只觉得二老实在处处都为自己设身处地着想;考虑得周全万分。已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当下又在场讨论了一些细节;例如如何掩饰自己离去;如何料理聚贤庄的善后事宜。此次出行又要带哪些人随行而去。待计议已定之后;已是深夜;陈阁老微觉疲乏;便先行去房中歇息了;孟老落在后面;出门的时候宝玉忽将其唤住——若无其事的询道:
“贾政逐我出门;应当是事出有因把?”
孟老身躯一震;默然了半晌;也是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道:
“据我们推测;贾政当是两江地区血滴子的情报汇总之处;他身旁当有一二名宫中高手;守护一应机密文件;其他事则全然不干预;但那日我们遣人偷换锦帕之事;想来也被那高手察觉;泄露了出去;因此…。”
宝玉的脸此时隐在灯旁的黑影中;一时间也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听得他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
这厢既然已定下北上的重大决定;次日里宝玉便将聚贤庄中高层人员召集起来;就这件大事向他们告知了;并明言是否跟从自己北上由各人自行决定;并不勉强。不料听宝玉一说;当真是个个奋勇;人人争先。虽然明知是要去面对以精强凶悍而闻名天下的蒙古铁骑;却无一人退缩——
无心机的俱对宝玉感恩深重;觉得此去诚然险阻重重;正是赤心报主的时机——
有心机的却知道当朝最重军功;从素日里宝玉的操演训练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庸才;断不会轻易就败的。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此时不趁此良机搏上一搏这封妻荫子的功名;更待何时?
在此又出现了一个小小插曲:本来宝玉事先同孟老商议好;由李逵;张顺留守;贾诩主持大局;贾诩心机深沉;智谋高绝;而李逵勇力善于陆上;张顺水性长于江中。这三人组合起来;配以训练有素的庄丁;维持现有的局面不是难事。偏偏黑厮听说不能随众同去;蛮性发作;抵死不从;坚意要一道前往。众人都拿他没奈何下;只得让陈五过来顶替他的位置。
决定了这些大事以后;人人都忙着回去收拾行装;都知道出发就在这几日;忙着与家人道别。一时间庄中尽是离别前的伤感气氛;宝玉却特地将贾诩留了下来;旁人知道自宝玉去后;庄中事务应就由贾诩做主了;两人间于公于私都一定有许多话要交代;均识趣避开了:
良久;宝玉方才轻轻叹息一声:
“文和;转眼间我们相遇已有数年了把?”
贾诩微微颔首;两人均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当年互相敌对的;拼得死去活来的情形。心中俱有感触。宝玉接着道:
“你定下的智谋往往出人意料;剑走偏锋;说实话;在这方面;我自愧不如。”
贾诩听了大吃一惊;忙拜伏在地道:
“公子何出此言;小人浪荡江湖半生;一直郁郁;因此愤而入了匪帮。幸得公子慧眼;简拔属下于蓬蒿中;贾某乃是手下败将;何德何能;当得起公子这自愧不如这四字评语?”
说到此处;声音都有些变调;显然是忆起前事;情感荡漾;动了真感情。宝玉微笑着将他搀起道:
“文和不必自行菲薄;你我相遇之日;我实入了你的圈套;但我手下有子满;文远这等熊虎之将;麾下部众也都训练有素。加上身份也恰巧克制了你布的伏着;种种因缘巧合下;这才反攻得手。”
说到此处;宝玉顿了一顿;话声也转得严肃:
“不过;我看天下间;尚有两人堪作文和的对手!”
贾诩闻言浑身微微一震;他心中其实甚为高傲;一生中自弱冠时候起——除了对上宝玉那次以外——素来料事如神;运筹帷幄中未曾有谋算失手之事;显然未料到宝玉竟忽出此言。口中虽未加相询问;面上却露出不服与疑问之色。
宝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
“那两人一在西南;现官拜伪蜀丞相;一人深得尚可喜信重;几乎是言出必从!你我两人若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来;那么势必就不能避开这两个人!”
“诸葛亮;庞统!”
贾诩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眼里也展露出慑人的锋芒!那样子;竟象煞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狼一般;久久;那锋芒才敛去——
难道;这才是这个素日里阴冷沉稳;沉默寡言的贾诩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