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入宫、学武、遇周、绝情、生子、丧儿的一幕幕往事
都在眼前现了出来,到后来只见到爱儿一脸疼痛求助的神色,
虽是小小婴儿,眼光中竟也似有千言万语,似在埋怨母亲不
为他减却些微苦楚。
她心中斗然刚硬,提起匕首,劲鼓腕际,对准段皇爷胸
口一刀刺了进去,直没至柄。她知段皇爷武功了得,这一刀
未必刺得他死,而且匕尖着肉之际,似乎略有异样,当下向
里回夺,要拔出来再刺第二刀,哪知匕首牢牢嵌在他肋骨之
中,一时竟没能拔动。只听得四大弟子齐声惊呼,同时抢上。
瑛姑十余年来潜心苦修,这当胸一刺不知已练了几千几
万遍。她明知段皇爷必定卫护周密,右手白刃刺出,左手早
已舞成掌花,守住左右与后心三面,这一夺没将匕首拔出,眼
见情势危急,双足一点,已跃向门口,回头一瞥,只见段皇
爷左手抚胸,想是十分痛楚。
她此刻大仇已报,心中却殊无快慰之意,忽然想起:“我
与人私通生子,他没一言半语相责,仍是任由我在宫中居住,
不但没将我处死,一切供养只有比前更加丰厚。他实在一直
待我好得很啊。”她向来只记住段皇爷不救自己儿子性命,心
中全是怨毒,此刻当胸一刃,才想到他的诸般好处,长叹一
声,转身出门。
这一转过身来,不禁尖声惊呼,全身汗毛直竖,但见一
个老僧合十当胸,站在门口。灯光正映在他的脸上,隆准方
口,眼露慈光,虽然作了僧人装束,却明明白白是当年君临
南诏的段皇爷。瑛姑如见鬼魅,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在心中一
闪:“适才定是杀错了人。”眼光横扫,但见被自己刺了一刀
的僧人慢慢站起身来,解去僧袍,左手在颏下一扯,将一把
白胡子尽数拉了下来。瑛姑又是一声惊呼,这老僧竟是郭靖
假装的。
这正是黄蓉安排下的计谋。郭靖点了一灯大师的穴道,就
是存心要代他受这一刀。他只怕那天竺僧人武功厉害,是以
先出手攻他,岂如此人竟是丝毫不会武艺。当黄蓉在院子中
向瑛姑解明三道算题、以“打狗棒法”阻路、再布油灯竹签
之时,四弟子赶速给郭靖洗去身上泥污,剃光头发。他颏下
白须,也是剃了一灯的胡子黏上去的。四大弟子本觉这事戏
弄师父,大大不敬,而且郭靖本身须得干冒大险,各人心中
也感不安,可是为了救师父之命,除此实无别法,若是由四
弟子中一人出来假扮,他们武功不及瑛姑,势必被她一刀刺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