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维图斯屏住呼吸,听见陡然密集起来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喊声。紧接着是某种门开的声响。他没有动,而弗拉克又开了两枪。这两枪确凿无疑地让他暴露了位置,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有人在低沉的咒骂,随后是奔跑。
十几秒后,维图斯听见了某种鞭子抽过的爆炸声,眼角的余光看见炮弹坑的边缘飞起了一阵泥土。
他仍然保持着异常的冷静,只是右手将噤声者握得越来越紧。
阵地上安静的可怕,再没有枪声响起,而那根枪管也没有再动弹。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仪器的声响透过泥巴下那防御工事并不算厚的混凝土墙壁轻柔地传来,失真而怪异,听起来几乎像是有人在嗬嗬的喘气。
这声音让维图斯想起了他的副官,一个绰号叫手指的男人。
他是个惯偷,也是个流窜于多支星球防卫军部队的老兵。他会在打完一场自认为‘付清钱’的战役或一段时间的服役后潜入军营的仓库大肆偷窃,最后带着收获满意地离开,在黑市上倒卖,然后改头换面,用假证件加入另一个世界的防卫军。
他是个怪人,也是个罪人,但战术素质没得说。
如果不是他,第四连不可能完成‘钉子’这个艰巨的任务。而他死了,死前也这么叫过。
嗬嗬、嗬嗬、嗬嗬。
鞭子声又响起。
维图斯忽然暴起,一个翻身跃下阵地,跳入战壕内部,迎面看见三张还来不及闪现出恐惧的脸。其中一人在预留出的窥视孔旁扛着一把狙击枪,另外两人手中都是短款的冲锋光枪。
没有半点犹豫,维图斯在半空中朝着他们连开六枪,直接将他们全部打成了粉碎。他重重地落地,枪声再度响起,炮弹坑中的那把机枪如失心疯了一般开始狂妄地吼叫,子弹四处乱飞,在阵地上制造出一滩又一滩被惊起的泥幕。
维图斯迅捷地转了个向,膝盖处被人的体液与内脏浸得一片黏腻。他平静地默数着,等待着,直到那工事内再度响起脚步声。
人影闪过,他开枪,尸体碎裂。敌人在两秒钟后发现了这个有用的老把戏,然后立刻还击,密集到可怕的赤红光束打在了他刚才还在的地方,最终融入泥土深处。
又半秒钟过去,一个黑影忽然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朝着他们,以及那扇被打开的大门扔了过去。
爆炸声即刻响起。
维图斯眨眨眼,以缓解他愈发浓重的困意——说来也是好笑,如此生死关头,他却只想睡觉。
他更换好一个新的弹匣,悄然站起,一个跳跃爬出战壕,来到阵地顶端,换了个方向向下窥探,凝视浓烟密布的工事大门。里头没有动静,地上被炸出了一个不算小的坑洞,门只剩下半扇还在原地,火在尸块上熊熊燃烧,油脂的香味和某种诡异的臭味一同飘荡而起。
维图斯看了十秒有余,伸手插入泥土,用力地抓出一块,把它捏凝实。
黑影再次闪过,真切地砸入门内。
半秒过后,脚步声响起,维图斯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们:一个、两个、三个。总共还剩下六个人。
他开枪杀死其中两个,然后再度换位,跳入战壕,在其中一个愚蠢的离开队伍逃跑的士兵的必经之路上等待了数秒。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卡准时机刺出一剑,紧接着抓住对方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地,抬脚狠踹了一脚咽喉。
骨头碎裂的声音一闪而过,维图斯昏昏欲睡地转过身,聆听奔跑的声音,然后也发足狂奔。
三分钟后,他站在了两滩碎尸前,凝视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
此人并不高,下巴宽厚,较为肥胖,军服上已沾满了自己士兵的血。从军衔来看,他也是位上尉。
他们彼此对视。
胖上尉释然地笑了笑,松开手,让自己的枪滑落地面,然后问道:“我很奇怪,这位”
“少尉。”
“好的,少尉。我想问的是,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的战壕?”
“我下来的时候看了很多眼。”维图斯说,然后扣动扳机,打碎他的脑袋。
炮弹坑里的枪声再度响起。
维图斯抬枪举天,予以回应。枪口处的硝烟升起,数千万这样或更大的烟尘向上汇流,最终遮蔽了整颗星球的天空,将萨罗斯一号过去以湛蓝闻名的美丽景象糟践得不成样子。
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平静地看着这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