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场面真的很可笑。但只要瞥到那张脸,以及其上的表情,可笑就会转变成另一种情绪。
他开始深呼吸,浑然不顾四周景象的变化,以及头顶再次出现的烈日。
他现在头痛欲裂,什么事也不想管,满心只有厌恶,以及仇恨,恨得那样清晰,仿佛血在嘴巴里狂涌。
然后是恐惧。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眼前浮现出埃罗多星上的埃利亚斯的脸,那孩子的脸瘦得几乎没有人样,他在一个本应天真的带着婴儿肥的年纪沦落成了人间地狱里的活骷髅。
直到某日,他认识的、喜欢的、爱着的人一个个死去。
他的情绪在亚空间内激荡,吸引了实体。他那时还以为这是奇迹,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
那是一个饥肠辘辘的怪物正在搜寻食物。
他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喜悦附在那孩子身上。
“你是谁?”埃利亚斯在意识到他的存在后这样问道。
“我是荷鲁斯·卢佩卡尔。”
“那是谁?”
“帝皇的儿子。”他那时自豪又高兴地向那孩子介绍自己。“首归之子。”
“我不明白。”
“没有关系,埃利亚斯,这一切都会结束的。”实体说。
他所言不假,一切都在不久后结束了,包括埃利亚斯的生命,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记得他们的名字,把他们珍重地放在心底某处。
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变得十分可笑——他自以为的纪念,其实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炫耀战利品,就像一个猎人将他亲手射杀的鹿或熊的头处理好后挂在自己家中。
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哪怕只是一句感叹都不行。突然之间,他成了个哑巴。
他本以为自己是荷鲁斯·卢佩卡尔与肉身分离的灵魂,之所以有这份力量是因为他是帝皇的儿子他在亚空间里飘荡的时日虽然不久,但也隐约能够知道,他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洛珈·奥瑞利安说他是神,这点有失偏颇,因为神明无法在现界行走。
换句话来说,他曾以为自己能够拯救一切。
世界静悄悄地结束了变化,泥巴路与石头屋重新出现,只是这次已变得十分渺小。更多地方,那些原本同样属于这个小小村镇的地方,如今已经破碎,将外界的景象映入其中。
那景色真是堪称疯狂,比如横跨数百米的岩浆洪流,又比如因异常的重力而升上天空的漆黑地块。天空像是一个患了可怕重病的将死之人的脸,那上面布满漆黑的霉斑与突出的青色血管——即闪电。
而飓风又把所有的这一切都组合了起来,像一个怀着巨大恶意的孩童正在把玩自己手里的积木玩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这些东西互相配合,弄出新的模样。
于是天崩地裂。
一个人将他扶起,然后叹了口气。
“夜曲星被记载下来的每一次试炼之时,都不如这次严重。我想这是因为你的关系。”他用一种很忧虑的语气说道,紧接着又顿了顿。“你要死了。”
用不着他来提醒,实体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是的,他要死了,不是回到亚空间里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这没来由地让他想起了荷鲁斯过去曾经看过的一些闲书,那些书里所描写的作乱的鬼魂往往都不觉得自己死了,但若是一旦发现这件事,就会立刻在尖叫中重归寂静。
衰败、枯萎、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