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只留下板寸头。
老师跑了过去,但有个小男孩比他们更快。他从教室后面冲向操场,扑倒在板寸头身旁。
“哥——”喊声很模糊,是一种奇怪的、干燥的声音。
小康认出那男孩。他就是叶克飞。小康紧咬牙关,浑身抖个不停。
这时,明棋从围观的学生后面挤过来,一巴掌拍在小康背上。“你在这干啥?”
小康回头看了明棋一眼,没吭声。
“那人是叶克飞的表哥。”明棋咕哝着。
小康心中一凛,将目光投到操场中间。板寸头已被老师抬了起来,出校门,朝村里跑去,只有赤脚大夫平瑞能处理这事。
()
叶克飞孤零零站在那里,似乎还没有理解眼前的一切。鲜血一路淌到地上,很快被风雪湮灭。静默片刻,叶克飞慢慢朝校门走去。
学生们目送叶克飞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这时候,他们才感觉心里的压力减了一些。
明棋舒了口气,回头跟同学议论几句。小康低头走开。
明棋追上来,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明棋忍不住说:“那几个人是镇上的,跟桐桐混。”
明棋喜欢传播这种信息,关路镇混得好的人物,他都能讲出来,好像他认识每个人。在农村孩子心目中,“道上的人”有种神秘威严的气势,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江湖梦。
明棋提到的“桐桐”是道上的显赫人物,在关路镇尿得最高。据说桐桐的父亲文革期间在县里做过武斗队长,生的儿子也是猛人。桐桐早年贩过死猪,走南闯北,挣了些钱,开始揽别的生意。桐桐坐过监狱,这给他原来便有的奇光异彩上,又镶了一道金灿灿的边儿。
“没啥说的,肯定是叶克飞的表哥惹了人家。”明棋推测。
“他要是能跑进教室,就好了。”小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明棋吓了一跳。“我日,还敢进教室?进去也是死路一条。”
“关起门,就没事了。”小康说。
明棋突然爆发一阵大笑。小康侧过脸,瞪了他一眼。明棋立刻止住笑声。
“关门也不行,”明棋低声说。“桐桐手下的人,狗日的就是狠,他们能把门拆了。”为了加强自己说话的分量,明棋补了一句,“敢把教室烧了!”
小康再没开口说话,加快了步伐。
明棋紧走慢走,有意朝地上看,寻找着血迹。
路过平瑞家,明棋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张望,但平瑞家紧闭大门,里面无声无息。明棋迟疑着,小康已经走到了前面去,明棋只好跟上,小书包磕着屁股,一颠一颠,发出单调的“啪啪”声。
大雪越下越急,很快将路上的脚印抹平了。
莽村的黄昏已经来临。
………………
叶克飞的表哥死了。死因并不是刀子扎破了内脏,而是败血症。
他的一生就这样到头了。一把脏刀子要了他的命。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七章 爷是垃圾(1)
这个月的15号到了。
天气晴朗,村里几个老头蹲在墙角晒太阳。今天对莽村来说,是个重要日子,因为沙矮子的“月经期”又到了。
晌午,沙矮子便去了镇子。他照例穿着干净的西装,先吃碗羊肉泡馍,然后洗个澡,再领个女人回来。
老头们在谈论矮子会领个什么样的女人。明棋的爷爷白胡茬上沾着灰尘,他旁边的瘦老头流着口水,张着缺牙的嘴巴呵哧呵哧笑着。不久,话题又扯到小康身上,说他们家的丑事,还说起了死刑犯。
“枪毙的头天晚上,牢里要给犯人弄顿好吃的,有肉菜,还有酒。”明棋的爷爷说。
“到那种时候,也吃不出啥味道了。”有人附和。
“牢头要给死刑犯喂饭吃,用的是长把勺子,隔着两尺多远,怕犯人发疯。”瘦老头说。
“就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