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的声音,还在山间回荡。
山寨内。
尹雷凌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他死死盯着黑虎堂上那块刺目的“聚义堂”新匾,一股被彻底羞辱、被鸠占鹊巢的滔天怒火在胸腔里灼烧。
“宋江!”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双拳紧握,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里渗出冷汗。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俯瞰众生的漠然,仿佛他尹雷凌已然成了脚下的尘埃!
他凭什么?!
“寨主!息怒!千万息怒啊!”
白逸急步上前,声音带着焦灼的嘶哑,死死抓住尹雷凌的手臂,唯恐他暴起发作:
“强敌环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我们若先自乱阵脚,岂不是正中官兵下怀,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白逸的眼神充满了恳求,那是对大局倾覆的深深恐惧。
尹雷凌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恨意。
他猛地抬起手掌,雄浑的内力在掌心激荡,狂暴的气流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目标直指那块象征着耻辱的牌匾!
毁了它!现在就毁了它!
“寨主!不可!”
白逸的声音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
“您这一掌下去,拍碎的不只是牌匾,更是兄弟们的心啊!”
“您想想,此刻众目睽睽,您若与宋江公然反目,兄弟们该听谁的?”
“军心一散,我们拿什么抵挡官兵的铁蹄?”
“忍一时之气,待击退强敌,重振声威,那时再清理门户,名正言顺!这山寨,终究是您的根基!”
白逸的劝谏如同冰水,浇在尹雷凌沸腾的怒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激灵灵一颤。
尹雷凌那只凝聚着毁灭力量的手掌,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他死死咬着下唇,直至尝到一丝血腥味。
最终,那滔天的怒火像是被强行摁进了无底深渊,手掌颓然、沉重地垂落下来。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屈辱。
他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
白逸这才长吁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然而,尹雷凌并未就此罢休。
他缓缓转过头,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那双曾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和一种深沉的、令人心碎的疲惫与
迷惘。
他望向白逸,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伤感:
“白逸……”
“老孟走了……当年一起打江山、喝血酒的老兄弟们,一个个都走了……如今,这偌大的宴山寨,就剩你我两个老家伙了……”
他仰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仿佛想从那冰冷的星辰里寻找答案:
“你说……这一次,我们哥俩……还能熬过去吗?宴山寨……还能……撑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