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奋力挣扎着,似乎是要将最后的光与热泼洒在广袤的河洛平原上,给万物镀上一层沉重而粘稠的金红。
傍晚的气温,和中午几乎是两个季节,随着晚风渐起,大地的温度在不断的下降。
曹军巩县前沿阵地,土垒军寨那由黄土夯实,高耸如壁的垒墙,投下的阴影斜长,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延伸,又像是什么在垮塌。
各色旌旗在偶尔掠过,裹挟着尘土和血腥气的燥热晚风中,发出单调而紧绷的声音,像是绷紧的弓弦在低鸣。
张辽勒马肃立于一处稍高的土坡之上,玄黑色的兜鍪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重装步卒铁甲森然,巨大的橹盾紧密层叠,在坡下形成一道望之生畏的钢铁壁垒。
没错,张辽已经不是历史上可怜的『张八百』了。
历史上,带着八百人,却要去对抗十万兵。
在没有打上去之前,这么巨大的差额,没有一个大心脏,根本做不到。
而现在,张辽手下不仅是有秉承了高顺遗志的重装步卒陷阵营,还有强弩手,游骑兵等等,比起历史上的那可怜的八百,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此刻,强弩手半跪于阵前,劲弩已上弦,冰冷的弩矢斜指苍穹,箭头在落日余晖下闪烁着致命的寒星。
而在两翼,并州游骑控着躁动的战马,鞍侧鼓胀的革囊里,隐约可见浸油的布团和引火之物,他们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狼,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对面的营垒。
张辽回头看了看夕阳。
嗯,角度正好。
张辽抬起手示意。
侍立在他马后,手持玄底金纹将令旗帜的亲兵,立即贴近上前,动作迅捷敏锐。
『传令。』
张辽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铿锵有力:
『陷阵营,前压至敌壕百步止,结圆阵固守,盾不可懈。』
『强弩营,轮次急射,三息一矢。集于望楼垒垛。』
『游骑两翼散开,以火矢扰其侧翼,乱其部署。』
『步阵至敌壕五十步,无我赤旗前指,不得有进。』
『唯!』
亲兵凛然应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疾步奔向坡下待命的几位校尉。
命令被高声复述,校尉们眼神一凛,朝着张辽方向略一拱手,便是各自奔向自己的军阵。
片刻之后,在中军之处,那面玄底金纹三角令旗,在掌旗官有力的手臂挥动下,倏然向前方猛地倾斜!
『咚!咚!咚!』
三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战鼓骤然响起,如同压抑了许久的雷霆滚过焦灼的大地,重重敲击在每一个士卒的心头,也打破了战场死寂的帷幕。
『轰隆隆……』接下来就是连续的击打,战鼓声震撼着大地。
『嗬!出阵!林!林!』
陷阵营的校尉高举手中短戟,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吼。
回应他的,是前排巨盾轰然并合的沉重撞击声,以及无数甲叶摩擦的金属锐鸣。
钢铁壁垒开始动了!
步伐沉重而统一,仿佛一个整体在移动,每一次落脚都让地面微微震颤,卷起滚滚黄尘。
没有喊杀,没有喧嚣,只有甲胄铿锵与撼动大地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沉默而令人胆寒的洪流,朝着曹营前垒的那道土墙,沉稳地压去。
而比重甲的陷阵营更快一步的,是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