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尘等在屋里,怕她一进门喝不上热茶,一上午都烹了三四壶茶水了。现瞧见她们进来了,一抬眼,却也呆住——妙玉戴着僧帽,两鬓发丝踪影全无!急问:“小姐,头发呢?”
妙玉却淡淡说道:“三千烦恼丝,不要也罢。”
她这心是全凉了,再没人能暖得过来了,妙尘妙真心也沉了。妙玉又是淡然说道:“你托他传个信儿,明日在咱们茶庄见吧。”
“见什么人?”妙真问道。
妙尘应声“是。”现下别无它法了,只能寄希望在见面上了,或者见了他们二人千结万结都不难解了。
妙玉将帽子脱下来,用帕子在额上擦了汗,又对镜戴了帽子,也不觉旁人在侧怔怔地看。又道:“别告诉他我的身份。”
妙尘问:“为何?”
妙玉道:“怕他知道了便不来了。”将从牟尼院带回来的包袱打开,取出几本佛经来——李灵均生前抄录的,道:“请到佛殿上去吧。”
妙尘依言将佛经请到佛殿去了。妙弘也随妙真到耳房去,安置了住处。从前跟着慈心,或跟着太太,如今李灵均没了,慈心怕栊翠庵里冷清妙玉伤心,便着她一道回来了。
这日也正是出榜的日子。
沈冉二人也不出门,只叫了个小厮在前头候消息。一时间听得敲锣打鼓,一门上吵吵嚷嚷,报单送到了!冉竹生中了榜眼,沈知愈得进士。二人互相贺喜,冉夫人大赏,冉府上下欢喜。
跟前的小厮讨了赏又递了信,说:“道儿上碰见一个人,托我给爷的。”
冉竹生打开,却见一行字:明日巳时三刻清风茶庄。
沈知愈无意瞧见,笑说:“看字迹必是位姑娘!你这红颜知己真是不少。”冉竹生忙道:“瞎说什么。”看着“清风”二字,忽想起丫头晴风来,也便想起妙玉,再细瞧字迹,可不正是她写的吗?怔了片刻,双腿便不由得往门外走去,牵三挂四,倒把桌上的茶具带下来摔个粉碎!
沈知愈道:“你急什么?往哪儿去?”
“是她写的,是她!”冉竹生踱来踱去,犹是言语混乱。
沈知愈笑说:“什么她她的?不管是谁,也是明日巳时三刻。”说完又重重说了“明日”二字。他这才明白过来,笑说:“我高兴糊涂了。”
沈知愈也笑了——必是他心心念念的妙玉有了消息,道:“能不高兴糊涂吗?事儿办得紧点儿,你这便是双喜临门,人生四大乐事便占了两件,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啊!不对,应是三件!”
冉竹生问:“可还有什么?”
“他乡遇故知啊。”沈知愈拍着自己大笑说道。
二人说笑,却不知这有消息倒不如没消息,来的不是还俗的“妙玉”,倒是真剃度的玉昔缘。
第二日一早,冉竹生将扇子、坠子俱带在身上,一路寻到茶庄来,刚走近便见亦尘出来了。“冉公子里面请,人在楼上。”冉竹生笑往楼上去,倒忘了问亦尘怎知道他真名。
快步上了二楼,只两间房,一间房门紧闭,另一间门虚掩着,冉竹生轻叩了两声,听里面道:“进来吧。”忽觉眼眶一热——这声音,多少年了也再听不错的,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强忍了泪,慢推门进去,见五扇琉璃云雾屏风挡在眼前,绕步进去,一张方桌,两把椅,并无人在,桌后一重藕色轻纱,隐约可见一人坐在塌上。冉竹生伸手要掀开轻纱又恐造次,听她说道“请坐吧。”便就此坐在椅上。
房里是新刷的墙,新糊的窗纸,看这轻纱,也似新置的。风一吹,清雅扑鼻,细看去,纱后正有香炉。她到底还是同从前一样,冉竹生笑说:“玉儿。”
妙玉冷笑一声,道:“冉公子。”
这让他心头一哽,道:“玉儿同我何以如此生分?”
“我倒是只识得一位梅公子,见了冉公子岂敢不生分。”这声音沉稳,却又觉轻飘飘的,叫人听了心生寒凉。
她明明白白称自己冉公子,必是全知道了,急道:“玉儿若是因我隐瞒姓名生气自然是应该的,可也得容我解释一句。”
“不必了,我既然知道公子的名姓,自然也知道公子的苦衷,公子多虑了。”
冉竹生无言相对,由她口说出来,自己半点儿解释不得了,全是他的不是了。她心里有气发发也就罢了,可冷言冷语拒人千里的,倒听不出半点情意。
她又说道:“今日请公子前来,皆因听闻公子在京中各处寻找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