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方盯着轿车消失的方向,袖口擦过结痂的嘴角:“车里那个穿银西装的,是皇冠集团上海负责人。”
寇大彪喉结滚动,巷子深处飘来的尿骚味让他不适:“黑赤佬都出来了……这腔调够吓人的。”
“也可能是印度阿三。”元子方突然嗤笑,踢飞脚边空易拉罐,“总之,那些人得罪不起。”
寇大彪倒退半步:“那……我先回去?”
“兄弟,这星期反正钱已经给了。”元子方攥住寇大彪的胳膊,“到时候你等我电话。”
寇大彪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你还要我做什么呢?”
“对了!”元子方用鞋尖碾着地上的烟蒂,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天我被带走,丢下的房卡在你那吧?”
寇大彪摸出裤兜里那张边角发软的卡片:“嗯,我帮你收好了。”
“你明天去一趟酒店,”元子方视线飘向远处霓虹灯牌,“把我房间里那些衣服鞋子都拿过来。房间退了,押金记得拿回来。”见寇大彪点头,他又抬下巴指向街角油污反光的“永和豆浆”招牌,“办完事,明天上午那儿碰头。”羽绒服帽子阴影遮住他青紫的眼窝,“今天我先睡前面浴室。”
寇大彪含糊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马路边打车。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始终像压着一根刺。他清楚得很,别人放元子方出来,就是为了搞钱。细数元子方身边的人:曾经的虹口战友大多已被他骗过;剩下的黄雷,这礼拜就给了八千块,将来元子方也肯定不会还。自己虽只投入了几千块,花的时间却是最多的。接下来,元子方想再借钱,除了自己,也就剩下阿珍、元子方母亲那个相好刘建鑫,以及张鹏菲这几个人了。
而对寇大彪来说,他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矛盾——既不想继续在元子方身上浪费钱财,可当元子方找上门来时,他又始终硬不起心肠拒绝。
消停了一周后的一个上午,手机的嗡鸣声像只讨债的马蜂在寇大彪口袋里乱撞,他瞥了眼屏幕,那串数字如今带着点催命符的味道。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元子方劈头就问:“兄弟,在哪呢?永和豆浆门口,快点过来,今天陪我办点事。”
挂断电话,寇大彪吐了口浊气,再次打车赶到那家通宵营业的“永和豆浆”,元子方已经等在那儿了,背靠着那块被油烟熏得有些反光的旧招牌。他脸上那些吓人的青紫和痂痕居然褪了大半,只留下点浅淡的阴影,穿着一件不知哪弄来的新夹克,看上去精神不少,甚至有点人模狗样。他抬抬下巴,指了指马路对面一座簇新的快捷酒店:“我现在新的房间在这里开好了。”
寇大彪刚走近,元子方已经伸出手,五指摊开向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兄弟,身上有五千块伐?先给我周转一下。”
寇大彪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脸上肌肉尴尬地抽动了一下:“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钱?”
元子方那双看似恢复明亮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随即压了下去,声音沉了几分:“这礼拜期限到了啊,兄弟。这礼拜的利息不给上家,我又要被打了。”
寇大彪心里发毛,下意识回避着那视线,嘟囔道:“黄雷借你的八千?你已经用完了?”
元子方叹了口气,不屑地噘着嘴嘟囔道:“住酒店不要钱啊?难道住你家吗?”
寇大彪眉头皱起,双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我没钱,你自己去找别人想办法。”
元子方没立刻答话,只是盯着寇大彪看了几秒,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收回手,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压低了声音:“行,我也随便问问,本来也没对你抱什么希望。”
寇大彪不耐烦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找我老头子要钱去。”元子方吐出这句话时,眼神飘向远处高楼林立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一种混杂了怨气和孤注一掷的怪异平静。
不一会儿,二人拦下路边一辆出租车,车子停在瑞虹新城气派的大门楼前。保安亭锃亮如镜,制服笔挺的保安像雕塑一样守着闸机。
“我们找人,872单元楼姓元的,元尚武。”元子方叼着烟,对着紧闭的自动玻璃门昂了昂下巴。
保安隔着玻璃面无表情:“请提供访客姓名和具体门牌号,或者请他下来接您。”
“元尚武!你自己不会查啊?”元子方提高了一点音量,试图用手去推那厚重冰凉的玻璃门。
“先生,没有门禁卡不能进入。”保安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元子方推门的手,语气依旧职业化,“您找哪个单元的元先生?我们需要核实。”
门牌号?元子方一噎。他只知道父亲住在这个高档小区,具体哪一栋哪一间?他从未进去过,更别说记住了。那个男人也从未告诉过他。他只能梗着脖子:“你帮我查一下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