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意味深长,又似草原狼锁定猎物般的凶光。
因着兄弟三人座位在一块儿,旁人也不知到底是看谁。
魏旻眉峰微蹙,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虎符。
魏奚指尖悄然扣住桌沿,袖口绣着的银丝竹叶在烛火下微微发亮。
魏缜仍是那副混不吝的慵懒模样,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把玩着袖中一枚鎏金扳指。
“外臣阿史那训拜见皇帝陛下,祝皇帝陛下万寿无疆,永葆安泰。”
右大将举手放在胸前,行了个北戎的礼数。
“贵使远道而来,辛苦了。”
晋安帝抬手示意赐座,鎏金酒樽在案上推过一道光痕,“听闻北境草场丰茂,不知此次南来,可有要事相商?”
右大将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大笑,震得殿内珠帘叮咚作响:“陛下好眼力!我王说了,愿以三千里草场为聘,求娶贵国一位德才兼备的淑女。”
“可惜陛下膝下公主不多,唯一的公主还入了道门,不过——”
他忽然收住笑,鹰隼般的目光直直钉向长公主的席位,“我王听说贵国长公主膝下有一颗掌上明珠,且郡主是随了国姓拓跋,与公主也无异了。若能娶到宝珠郡主,我北戎愿与大晋永结盟好!”
殿内刹那间死寂,唯有皇帝额前的冕旒在寂静中轻轻摇晃。
下一刻,宝珠郡主“唰”地站起身,月白襦裙扫翻了案上酒盏:“不行!我不能嫁!!”
“哦?”
右大将眯起眼,虽未佩戴武器,可眼底那凛冽的寒芒映得宝珠郡主脸色发白,“难道郡主看不上我们北戎可汗?还是说,大晋不愿意与我们北戎交好?”
后半句话一出,殿内的氛围也顿时严肃起来。
“我…我不是……”
宝珠郡主到底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架势,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偏生右大将还咄咄逼人:“郡主是不能嫁,还是不愿嫁,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才是!”
“我…我……”
宝珠郡主的目光突然扫过殿内那抹温润儒雅的身影,“我早已心有所属!还在佛前立下重誓,此生非他不嫁!”
说到这,众人的视线也都随着郡主的方向看去。
在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宝珠郡主爱慕魏家二郎。
一时间,整个乾元殿的目光瞬间聚在魏奚身上。
魏奚端着茶盏的手也不禁收紧,没想到郡主竟然如此冲动!
正要开口,又听宝珠郡主道,“魏奚,你说句话啊!”
魏奚脸色一变,眉头也皱起。
他说什么?
他有什么好说!
这些事与他何干?
他沉下脸,开口道:“郡主莫要……”
“陛下!”
长公主突然起身,凤钗上的珍珠随着颤抖磕在金步摇上,她望向上座的晋安帝,“皇兄有所不知,宝珠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自从在新科进士游街时见识了探花郎的风姿,就对他一见倾心。”
“我想着既然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且家世也算般配,的确不失为一桩好姻缘,正想着这几日去魏国公府,与国公夫人商议儿女亲事呢。”
“本是打算等两家过了定,再来告知皇兄这个喜讯的。哪知今日这般凑巧,倒是话赶话提到了这茬。既如此,不如将这个巧字贯彻到底,还请皇兄能赐婚,成全这对有情人!”
长公主舌灿莲花,望向皇帝的目光又透着无声的哀求。
她身体不好,膝下唯有这一个女儿。